下午,宋沁颜急匆匆地来到青年画廊。
就在十分钟前,她向视角杂志社投的简历有了回音。
但对方给的回应是她提供的一幅油画作品在青年画廊中展示,不属她本人的作品,她有盗用他人作品权的嫌疑。
宋沁颜心急如焚,她大学时曾画了一幅印象派的人物油画,被一家画廊的老板看中,当时为了能读上喜爱的美术系,她忍痛五万元卖了。
等现在有能力收回这幅画,已经涨到五十万。
“你好,宋小姐。”青年画廊的刘经理接待她。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付了定金吗?还有,这幅作品为什么能把作者名改了?”宋沁颜急得快哭了。
刘经理讪讪的瞥了她一眼,应付道,“不好意思,这幅作品有人花了高价买了,您来迟一步。”
宋沁颜眼底隐着着急,指了指他头顶那幅「初见」,厉声质问,“就算你们要卖,也不能把作者的名字改了吧?”
“宋小姐,版权当时您已经卖了,再说,谁也不能证明当年就是您自己画的……”
宋沁颜才知道掉进坑里,原来这是家唯利是图的黑店。
现在已经不是买不买得回这幅画的问题,如果事情不解决,她还要背上侵权的麻烦,别说到杂志社上班,对方不报警就算高抬贵手了!
“是什么人花高价买了?”宋沁颜不甘心的问。
话落,一道甜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阿谦,这可是我大学时最得意的作品……”
宋沁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随之被冻住!
走廊另一头,靳柔提起白色裙摆款款而来,脸上的笑容娇羞动人,而她身边的男人身材挺拔颀长,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矜贵。
明知不该再有任何期望,可见到他们出双入对,宋沁颜的心口还是不可控制地揪住了。
“谦哥哥最好了!”靳柔语气撒娇,目光充满挑衅的看了过来。
宋沁颜一瞬间明白,靳柔已买通了画廊老板,暗中作妖。
“靳小姐!”
“是宋小姐在这里啊?这么巧?”靳柔佯装刚好碰到,脸上依旧笑靥如花,“宋小姐,你也来买画吗?是要送给什么人吗?”
顾之谦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静静望着宋沁颜。
这样冷漠的眼神,让宋沁颜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被前夫的心上人玩得团团转。
而观众,竟是这个可恶的前夫!
强压着羞愤中的万千情绪,她与他对视也变得从容平静。
她缓缓开口,“顾先生,就是你出高价买下这幅「初见」吧?”
“是的,难道宋小姐也看上这幅画?”不明原因的顾之谦冷沉道,“可以出个价,价高者得。”
讲完,他目光死死盯住她,等着她来求自己。
可宋沁颜依旧平静。
仿佛站在对面的人是一对陌生的男女,他们亲密与否都引不起她的情绪波动。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靳小姐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盗窃他人作品权,这画真正的作者笔名叫暮曲,你说是你画的?”
宋沁颜一步步逼近靳柔,一双狐狸眸冷而犀利,直盯得她目光闪烁,心虚到腿软。
“你说的什么暮曲?听都没听过!”靳柔转身对着顾之谦撒娇,“谦哥哥,你听过吗?”
顾之谦蹙着眉头,摇摇头。
只看着宋沁颜冷然问,“这画对你很重要?”
宋沁颜看也不看他,“当然,独一无二。”
“这个叫暮曲的作者,你认识?”他鬼使神差的追问。
“何止认识?她在这世上举世无双!”宋沁颜恨恨地瞪着面前这个捂不热的前夫,“你们的行为,是对一个画家的侮辱!”
暮曲是她曾经的笔名,当时她和靳柔、陈然是一个宿舍的,靳柔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幅画的灵感也来自眼前这个她深爱多年的男人。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哪怕争不过,她也不想让靳柔得逞。
紧攥的双手指甲插入肉中,疼痛让宋沁颜恢复清醒。“靳小姐,你说这画是你画的,请问,是哪年哪月完成的?”
靳柔白她一眼,轻嗤,“画的右下角有写日期,麻烦宋小姐自己看!”
宋沁颜简直被她愚蠢气笑了,“那是展出的日期,暮曲每完成一幅画,会在作品背面右下角记录日期,你连这都不知道就敢抢?要不要脸?”
靳柔脸上闪过愕然和尴尬,五彩斑斓的,“谁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下没注意,原来这上面打的是展出的日期。”
说着,狠狠瞪了刘经理一眼。
刘经理脸都绿了。
靳柔这两年人在国外,却关注着宋沁颜的一举一动。
打听到她付了定金要买回这幅作品送给顾之谦,这怎么行?
顾之谦若知道这幅画的含意,一定不会离婚。
所以回国前便和老板匆忙交易,连画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刘经理也毫无准备,就是一个楞头青。
“我会起诉你们的!”宋沁颜掏出何晏的名片就要打电话。
顾之谦看着她手里的名片,眸色一沉。
齐越刚刚才向他汇报:宋沁颜与何晏在车上聊得很投机。
看样子一个电话何晏就能为她赴汤蹈火?
这暮曲又是谁?是她新的选择?
顾之谦脸色阴沉下来,“你和这个暮曲到底什么关系?”
宋沁颜一僵,冷笑,“无可奉告!”
“……”
“抛开作者不说,这画本来就是我先下定的,你为什么要争?顾总买这样一幅名不经传的油画哄心爱的女人,会不会有点拿不出手?”
“……”
顾之谦脑门上青筋直跳,盯着宋沁颜妖精似的瓷白小脸,恨不得把她当场扛走。
这妖女就是欠收拾!
“原来顾总也这么不识货啊!真是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宋沁颜补上一刀。
看着据理力争的宋沁颜,一张小嘴伶牙俐齿,顾之谦垂在两侧的手微微蜷缩,看来这画一定对她特别重要,才值得她与自己剑拔弩张。
他送她房产,给她不限额的卡,她都不要,卡里一分钱没动。
想到这,他心脏莫名的收紧。
靳柔见顾之谦没有要为自己解围的态度,反而是盯着宋沁颜一动不动,像是魂都被勾了。
眼看就要输了,她暗暗咬牙,忽然满脸不解地看向宋沁颜,“可你若喜欢,直接买回去就行了啊,这两年谦哥哥也没亏待过你,你是不是见到阿谦送画给我,心里不平衡?”
宋沁颜懂她的套路。
她一脸嫌弃的走近顾之谦,还故意上下打量一番,嗤笑道,“这位谦哥哥,你出多少价买这幅画?让我开开眼界呗?”
顾之谦被打量得心底发凉,幽幽开口,“你出价的一倍而已。”
“这么说,现任女朋友价格是前妻的一倍……而已,但价低者愉悦的使用了顾先生两年,价高者也不过得了个二手货。”宋沁颜曲意却不逢迎的冷笑着。
顾之谦:“……”
差点被她气笑。
“宋沁颜!”靳柔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但她在顾之谦面前一向善解人意型的,自然不敢自毁形象,只委屈的看着他,泫然欲泣,“算了阿谦,这画不要了,不要让宋小姐误会你才好。”
宋沁颜看向别处,心里升起一个.华妃翻白眼.表情包。
贱人就是矫情。
“不……”顾之谦抬眸凝着宋沁颜,嘴角勾起一抹戏谑,“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
心里默默的想:宋沁颜,只要你回头,卡里有的是钱!多少幅画都给你买下来!
好不容易见到宋沁颜这样着急上火,他怎能轻易放过?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她,还是在高中时期,她帮好朋友递情书给一师兄,却反被师兄当场表白,她当时对那师兄就是这样咄咄逼人。
他永远记得那一幕:她听完师兄的表白后,只低着头目光在地上左右扫描。
师兄以为那是她在害羞。
谁知她忽然抬起头来问一旁的同学,“有砖头吗?我拍死这斯文败类!”
顾之谦从美好的回忆中抽回思绪,入眼却是宋沁颜极度厌恶他的表情,她一字一顿道,“有钱了不起是吧?好,那你们就等着接律师函吧!”
看着她盯着画中人,眼眶却红了起来,他心脏不受控制的抽了一下,语气也柔了下来,“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你要这画,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无理取闹?
宋沁颜差点眼泪就掉下来了,他这是护定这个白月光了?
“既然顾先生不放手,那就买好了,但关于作者名,我会力争到底,我不允许别人用它来示威,脏了作者的初心。”
靳柔:“……”
心里暗戳戳的骂:都闹离婚了还这么矫情?以为自己还能激起什么浪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家庭出身,一副穷酸样!
宋沁颜深深看着画里那张朦胧的侧脸。
就像那年她透过琴房的玻璃窗户,偷偷看着正在专注练琴的顾之谦,阳光细碎凝固在他如画般的英俊眉眼。
他弹钢琴的时候眼神热爱又纯粹,洁白衬衫宝蓝色领带,高贵如王子让人不忍亵渎。
从此,她再也忘不了他。
宋沁颜吸了吸鼻子,好一会才缓下那一阵阵的心悸和疼痛。
“宋小姐,你没事吧?其实我这两年都不敢打扰你们,真没想到你们会走到今天……”靳柔一脸无害柔声安慰,心里得意地笑。
这番话伤及宋沁颜的灵魂。
是的,靳柔不用打扰、不用出现都能让顾之谦魂牵梦绕。
何况现在回到他身边?
宋沁颜撇开视线不再看他们,决然地转身离开。
顾之谦望着她离去的纤瘦背影,浓浓的失望和伤感同时覆盖心脏,他的心蓦地揪住。
为什么两年婚姻里,她从不在他面前流露半点脆弱?她到底要干什么?
一旁的靳柔美眸里闪过掩盖不住的得意。
“谦哥哥,谢谢你!刘经理,那画就帮我包起来。”
她一脸娇嗔,又伸手想去搂顾之谦的胳膊。
男人脸色一沉,倏地抬脚阔步追出去,边走边冷冷丢下一句,“版权有纠纷的画,我不买。”
“?”
靳柔望着男人追出去的背影,气得内分泌都失调了。
刚还一脸雀跃的刘经理脸色惨白,“这这?顾总什么意思?”
这么一来,老板岂不把两边买主都得罪了,一分钱也捞不到了?
完犊子了!
靳柔双手握拳,咬牙咒骂,“宋沁颜,你总是坏我好事,以前是,现在还是!你等着,我们没完。”
顾之谦追着宋沁颜离开的方向,终于在出口处找到那抹蝴蝶结束腰的漂亮身影。
她刚踏上往下的手扶梯,垂着头,毫无刚刚的盛气凌人。
齐越一直站在扶梯口,手里拎着两杯咖啡,正想递一杯给宋沁颜。
她却失魂落魄的直接撞上去……
顾之谦心一沉,快速的冲下步梯,看着齐越正扶住宋沁颜的细臂,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宋沁颜脸色很苍白,裙摆被咖啡泼得一大片污迹也没在意。
顾之谦猛的抓起齐越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用力甩开,“别碰她!”
齐越被甩得莫名其妙,大冤种似的看着自家老板那黑沉沉的脸。
心里暗哭:好人难当,以后别说扶少奶奶,连老奶奶过马路都不想扶了!
顾之谦视线对上宋沁颜的一瞬间,整个人怔住了———
她淡粉色的唇瓣透着苍白,浓密卷曲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在眼睑下方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眸底潋滟着泪光,眼眶红得快要滴血。
“让一让。”她语气带着鼻音,避开顾之谦的灼烫目光。
因为那目光似有实质的火焰,让她受伤的灵魂无处安放,也让她婚姻的失败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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