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瑶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裴云璟见此，冷冷一笑：“放心，此毒有解，本王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松。只要你喝了这药，本王考虑饶你一命！”
大寒的天，苏芸瑶身心俱凉。
四年了，他还是如此恨她。
恨到要她生不如死。
她无力哑声道：“好，我喝……”
在这京城，流传一句话，宁得罪皇帝，不得罪裴云璟。
他是比阎罗更可怕的人！
苏芸瑶不想死，她想活着，即使苟延残喘，也要活着。
这是她祖父，临终前最后的愿望。
“还望摄政王说话算数，饶我一条命。”
说完，苏芸瑶端起药碗，闭上眼，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一刻钟，毒性蔓延，钻心蚀骨的痛弥漫苏芸瑶全身。
她倒在地上，死死咬紧牙关，才没有痛喊出声。
一口毒血却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裴云璟皱眉看着溅到他鞋面上的一滴血渍。
这滴鞋面上的血，让他的心突然烦躁起来，没有了观看的兴致。
裴云璟冷冷的朝一旁的侍从吩咐：“让她痛够一天一夜，再给解药。”
说完，裴云璟转身离去。
一旁的侍从都心生不忍，这可是西域最烈的奇毒，中毒者如万蚁噬心，浑身骨头血肉都似被拉扯分离，剧痛无比。
这样的痛楚，裴云璟要苏芸瑶受够一天一夜。
等苏芸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她身处一间柴房，被随意的丢在草垛子上。
残余的蚀骨之痛，还让她浑身止不住发抖。
门突然被推开，苏芸瑶犹如惊弓之鸟，刹那脸色煞白。
一个婆子走到苏芸瑶面前，丢下几件衣物，命令道：“把衣服换上，跟上来。”
苏芸瑶颤着手，抖开衣服一看，心头一紧。
这些薄纱衣物，分明是乐伶戏服。
苏芸瑶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中。
她咬牙垂眸半响，终究不敢违逆裴云璟的意思，红着眼穿上这羞辱人的衣物。
苏芸瑶跟在婆子身后，来到一处宴会厅。
里面觥筹交错，灯火通明。
苏芸瑶一走到门口，屋内突然一静，所有的目光朝她看来，大部分竟都是她以前认识的公子小姐。
一声嗤笑响起，京城有名的纨绔郡王赵谅摇着扇子：“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阵阵笑声响起。
苏芸瑶低下头，死死攥紧了手。
这赵谅以前调戏她，被她当众羞辱过，眼下必会报复回来。
赵谅摇摇晃晃站起来。
指着苏芸瑶大声道：“既然苏小姐穿着乐伶的服饰，不如就弹奏一曲助兴吧！摄政王觉得如何？”
霎时，苏芸瑶望向裴云璟。
却只见他眼中盛满轻蔑，淡淡道：“有何不可。”
苏芸瑶心中一痛，下意识缩起了手。
她的手，早被狱中刑罚弄残缺了。
如何能弹琴助兴？！
可不等她多想，婢女已经在大厅内摆好了琴桌。
苏芸瑶只得上前，硬着头皮伸出手。
一阵议论响起：“快看，她的手好丑……”
曾经苏芸瑶的一双手，十指纤纤宛如白玉，如今却遍布疤痕，小拇指还奇异的弯曲着。
裴云璟冷眼看着，目光却不由落在苏芸瑶那双手上，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苏芸瑶沉默的颤着手抚上弦，锋利的琴弦刺破指尖，钻心的痛，从指尖蔓延至心脏，最终曲不成调。
宴会厅内顿时一片哄笑。
“天呐，她还师从亡故的贵妃，这弹得什么东西？”
这些讽刺又嫌弃的话，响在苏芸瑶耳边，让她麻木的心也忍不住一揪。
她沉默的拨捻着琴弦，艰难的弹完一曲。
突然，一个元宝砸到了苏芸瑶的身侧，赵谅哈哈笑道：“苏大小姐虽然弹得难听，好歹也给咱们添了乐趣，本郡王赏你了。”
苏芸瑶望着眼前的元宝，僵住了身子。
可接着，公子小姐们笑闹着响应。
他们纷纷抛出碎银，好似她是街头卖艺的下九流。
“跪下领赏吧。”赵谅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苏芸瑶，嘴角挂着一抹讥笑。
第三章
苏芸瑶想拒绝，可是……如今的她拿什么来拒绝这来自郡王的羞辱？
她早就不是京城贵女苏芸瑶，而是人人都能欺辱的罪人苏芸瑶。
苏芸瑶浑身颤抖，最终屈膝下跪，轻声道：“是，谢公子小姐们赏。”
随即，她毫无尊严地膝行着捡起散落一地的碎银。
每捡一个，尊严便碎裂一分。
周围一片讥笑，她只垂着头，专心拾捡着地上的碎银。
不知间，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熟悉的蟒纹靴。
头顶一声熟悉的讥讽响起：“苏芸瑶，落到如今的下场，后悔吗？”
苏芸瑶一抬眸，就看见了裴云璟。
却在下一刻，仿若火烧般，她迅速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苏芸瑶头伏地，谦卑无比：“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我知道错了……”
尽管林月清的死，从头到尾都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也不敢再辩驳裴云璟。
上一次辩驳，她在狱中换来了六种新的刑罚。
小拇指便是那时断的。
见她这幅样子，裴云璟心中却腾地一下，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轻扯嘴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好几年没见过你的幼弟了，对吗？”
苏芸瑶浑身一颤，她的弟弟苏墨燃，是如今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猛然抬头，急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入狱认罪，就放过他的。”
见苏芸瑶有了反映，裴云璟才觉得有些意思。
他望着苏芸瑶，幽幽残忍道：“你记得回苏家给他收尸。”
宛如一阵惊雷，在苏芸瑶脑中炸开。
“你说……什么？”
裴云璟瞥了一眼苏芸瑶，看着她红了的眼眶，才觉得解恨。
他冷笑着转动着手中酒杯，不愿再透露更多。
苏芸瑶心中焦急，再顾不上苏多，起身就朝外奔去。
跑到苏家门口，恰好遇上了管家钟叔。
“大小姐，你回来了……”钟叔瞬间老泪纵横，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几乎哽咽难言。
苏芸瑶却慌乱无比：“墨燃呢？快带我去看看他。”
钟叔忙给带路，领着她到了一处房间前，推开门，苏芸瑶就看见躺在床上闭着眼的苍白少年。
泪瞬间漫上眼眶，苏芸瑶踉跄的扑到苏墨燃的床前。
轻握着他的手，低声喊道：“墨燃，是姐姐，姐姐回来了……”
苏墨燃艰难的睁开眼皮，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咳出一丝血迹。
苏芸瑶心中一惊，呢喃道：“怎么就病的这么严重？”
一旁的钟叔叹了口气，哀恸道：“少爷这病，除非找到玖鹤神医，不然怕是……”
玖鹤神医，常年游历在外，不知所踪。
不过，他偏偏是裴云璟的好友。
苏芸瑶险些崩溃，裴云璟早就恨透了她，如何会帮忙？
可她看着床上病入膏肓的弟弟，咬牙道：“钟叔，我去想办法，拜托你照看好墨燃。”
钟叔点了点头，苏芸瑶转身就回到了摄政王府。
天边已经破晓。
苏芸瑶等到了刚下朝回来的裴云璟。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裴云璟身前。
凄声哀求：“摄政王，求求您，帮我找找玖鹤神医，求求您了……”
说完她就一个接一个头的往下磕。
裴云璟垂眸望着眼前跪地磕头的苏芸瑶，压着心口莫名的怒火冷笑道：“苏芸瑶，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帮你？”
苏芸瑶一怔，如今她还有什么筹码跟裴云璟谈条件？
她颤声道：“只要摄政王愿意帮忙，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裴云璟挑眉：“什么都愿意？”
苏芸瑶心尖一颤，想起弟弟，攥紧拳头，点了点头。
裴云璟寒光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在他的示意下，一旁的侍从递过来一张纸。
裴云璟随手一扬，那张纸就轻飘飘的落到了苏芸瑶眼前。
最上面，两个大大的奴契二字，刺痛了苏芸瑶的眼。
接着，裴云璟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签了它，本王就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