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契,意味着她将永失自由身,从此成为裴云璟的私人财产,任他随意打杀变卖。
苏芸瑶眼前一片模糊,浑身上下俱是悲郁。
她捡起那张薄薄的奴契,手抖得不行。
裴云璟淡淡道:“你可以慢慢考虑,就是不知道你弟弟能等多久?”
说完,他抬脚就走。
苏芸瑶心口一缩,忙在裴云璟身后哑声喊:“我签……”
一旁的侍从立刻递上一支沾了墨的毛笔。
苏芸瑶接过,羊毫笔在手中犹如千斤重,压得她胸腔憋闷喘不上气。
想起弟弟,她最终咬牙,一笔一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之后,她怔怔望着纸上苏芸瑶三字,鼻尖一涩。
——从此,她成了最低贱的奴籍。
裴云璟轻扯嘴角,冷笑着抛出一枚铜钱,丢到了苏芸瑶的面前。
“这是你的卖身钱。”他说道。
铜钱落地发出一声清脆,苏芸瑶的心也被一惊。
她愣愣的望着这枚铜钱,浑身冰冷。
苏芸瑶痛苦的闭上眼睛,伏地磕头道:“谢主子……”
她如此乖顺,裴云璟以为自己会很满意,可心底那烦闷却丝毫没有减轻。
他冷着脸朝着侍从道:“带她去学学规矩。”
……
苏芸瑶被一个叫孙婆子的管事领到了王府马棚前。
孙婆子抬抬下巴:“把马厩刷干净。”
苏芸瑶一愣,刷马厩从来都是小厮的事,从没有丫鬟做的先例。
见她愣着,那孙婆子嗤笑道:“怎么?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吗?这马厩今天刷不完就没饭吃!”
说完,那孙婆子一甩手就走开了,留下看马的小厮们监督她。
苏芸瑶刚拿起一旁的扫帚,就被其中一个小厮喝止:“还没开始就想偷懒!给我用刷子沾水一点点刷干净。”
苏芸瑶知道他们是故意刁难,可常年的牢狱生活她早就习惯忍气吞声。
她沉默的照做,大寒的天,双手浸在冰冷的水中,用刷子一点点刷净脏污的马厩。
那些马粪也被她一点点铲起,她好似浑然感受不到臭意,只专心做手下的活。
那小厮想挑刺,都无从说起,只得愤愤踢倒装着马粪的桶。
那些马粪瞬间淋了苏芸瑶一身,引得她浑身一震。
周围响起了哄笑,苏芸瑶握紧了手中的木刷。
装着听不见,她只沉默的又清理起洒在地面的马粪。
那些小厮见此,议论纷纷。
“她没有尊严吗?这样都不生气?”
苏芸瑶心底一阵苦笑,尊严?她早就不知为何物了。
等到月上三更,苏芸瑶才清理完,到了下人食堂,只有冷锅冷灶。
她只得挨着饿,回到下人排屋休息。
却不想,她刚一推开门,门内就响起丫鬟们的叫骂。
“天哪!这是哪来的臭味啊!”
“滚远点!”
苏芸瑶迅速道歉,垂眸掩下眼底的黯然,退出了排屋。
走到之前的柴房,缩在稻草堆中睡了一晚。
寒风呼啸,刺骨的寒意钻进她体内,腹中饥饿搅得胃痛不已。
苏芸瑶咬紧牙关,慢慢熬着。
第二天一大早。
苏芸瑶就被人推醒,一个丫鬟毫不客气道:“快点起来,侧妃娘娘要见你!”
她瞳孔一缩,侧妃?!
原来,她在狱中的四年间,裴云璟已经纳了侧妃。
苏芸瑶被拉扯起来,丫鬟还嫌恶道:“你赶紧洗漱干净,侧妃娘娘可闻不得这恶臭。”
苏芸瑶心尖一酸,没有说话。
她照着丫鬟说的,洗漱干净换了一身衣裳,就被带着往内院走去。
到了一处楼阁外,上面写着藏月阁。
入内所见,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奢华。
推开门,苏芸瑶看见那坐在主位上侧妃的面容,心中炸开惊雷。
那是林月清?!
怎么会?!
第五章
如果林月清还活着,那她遭受的一切算什么?!
苏芸瑶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中,带来的刺痛让她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强压心中的惊异,垂下头跟着丫鬟进去,屈膝行了一礼。
“跪下!”
苏芸瑶一进去,一声厉喝便响起。
苏芸瑶这才看见,屋内神堂位,正摆放着那张她熟悉无比的林月清牌位。
她麻木的朝着牌位屈膝下跪,一言不发。
“你害死本宫姐姐,简直罪该万死!王爷怎还叫你活着……”
那侧妃说着,眼角就带上泪。
姐姐?
苏芸瑶依稀想起,林月清是有一个孪生妹妹的。
只是出生后,就一直体弱多病,养在深闺中轻易不见人。
想来,侧妃就是林月清的妹妹林星漫。
苏芸瑶心中苦涩
罪该万死,说得好。
可她的罪和林月清无关。
她最大的罪是少不更事,爱上裴云璟,以致头破血流,家破人亡!
见苏芸瑶只是一脸麻木的跪着,林星漫心生不满。
她幽幽道:“你说要是你弟弟知道,你为了他自愿为奴会怎样?”
苏芸瑶心脏一颤,急忙伏地磕头道:“求侧妃娘娘开恩,不要告诉我弟弟。”
林星漫这才满意的笑了,她淡淡拨弄着新染的指甲,缓缓说道:“那你就要乖乖听话,做本宫的一条狗如何?”
苏芸瑶浑身一僵,分神间,一旁的丫鬟用脚踢了踢她。
她吃痛回神,心底隐隐作痛,却只是咬了咬唇,轻声应下:“奴婢愿为侧妃驱使。”
林星漫在贵妃椅上缓缓坐下,笑着开口:“那就先叫两声听听。”
苏芸瑶只沉默了一瞬,就颤声开口。
“汪……汪……”
苏芸瑶叫一声磕一个头,额上没几下映上血痕。
林星漫快意的笑了。
突然,院门一阵响动,裴云璟大步走了进来。
林星漫笑容立马变得乖觉,迎了上去:“王爷怎来了,用过早膳吗?”
裴云璟牵起林星漫,余光瞥见一旁的苏芸瑶,目光一顿。
他望着她额间的血痕,心底闪过一丝说不清的不爽,皱眉道:“她怎么在这里?”
林星漫敏锐察觉到,眼底闪过一丝阴暗。
她面上却笑着:“苏小姐自己冲进来,就朝着姐姐的牌位磕头,想让妾身原谅她,这才……”
听林星漫提起林月清,裴云璟冷哼一声,不再多说,搂着林星漫的腰就走进内屋。
苏芸瑶跪在地上,对林星漫的颠倒黑白,没有一字反驳。
剩下的丫鬟啐了一声:“真晦气,还不快滚!”
苏芸瑶沉默退到屋外,这才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额头的血。
曾经,她就连手指不小心被绣花针戳破一下,都会引得府内众人惊慌着给她上药。
如今,再比不得从前了。
她沉默的走到下人食堂,刚坐下就被一个丫鬟扯开。
那丫鬟嗤笑道:“不过是侧妃娘娘的一条狗,也配上桌吃饭吗?”
说完,她就随手拿起一个馒头,丢到了地上。
“那才是你的位置。”
众多仆人哄笑,附和道:“是啊,绿玉姐姐说的对!”
苏芸瑶已经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了,看着地上的馒头,她极力忽视周围看好戏的视线。
蹲下身捡起馒头,就往嘴里送去。
“好恶心啊!掉在地上都吃。”
“就是,听说她还是小姐出身,怎么比你我还下贱。”
这些刺耳的言论扎在苏芸瑶心尖,她缩到角落,狼吞虎咽,充耳不闻。
在牢里,莫说地上的食物,就算被人踩过,也得吃下去。
吃了,才能活。
苏芸瑶就这样带着一丝弟弟会被救治的希望,在王府煎熬着。
可半个月后,苏芸瑶外出倒夜香的时候,钟叔找上了她。
一见到她,钟叔就泪流不止。
他凄声道:“大小姐,少爷快不行了!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