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名贵的西服，但亮色的丝巾配上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反倒衬得他有几分轻佻。
凌言风定睛一看，心下疑惑，袁旻怎么忽然来找他？
他表情未变，平静开口：“袁总，有何贵干？”
袁旻一屁股坐在凌言风对面，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看了一眼酒瓶：“凌总会享受啊，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
凌言风蹙眉。
他以前就看不惯袁旻没有边界感的为人处事，所以和袁家往来很少。
凌言风语气染上几分嘲讽，说出的话带着刺。
“袁总的老爹肯放你出来潇洒了？”
袁旻的手极短暂地顿了一下，把酒瓶放回茶几。
“不提那个人，我有个交易，不知凌总肯不肯。”袁旻扬眉看着凌言风。
“什么交易？”凌言风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酒。
“不要插手我和凌修文的事。”袁旻说到这个名字，眼睛仿佛看到猎物的豺狼般，放出光来。
凌言风恍然，原来他还想着凌修文这块没得手的肉。
五六年前，袁旻追求凌修文的事圈子里无人不知，两人的同性绯闻在海城传得沸沸扬扬。
直到凌修文出了国，袁旻碍于家父的威严，才没有跟出国去。
凌言风沉吟一会儿，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袁旻笑得张扬：“我可以帮你查沈听晚的下落。”0
凌言风也笑了，但眼里掠过不悦：“你能查到的，难道我查不到？”
“听说凌修文在安都星芒买了一个庄园，我恰好有个朋友在那修剪草坪。”
凌言风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一凛。
正是凌修文要去的国家。
沈听晚葬礼刚结束没几天，凌修文就买下庄园，还匆忙赶去。
凌言风可不会认为他是去度假的。
袁旻见他表情有所变化，趁热打铁：“凌总和那个大明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总有些遗憾不是？”
他的话戳得凌言风心口一痛。
凌言风冷着脸凝视他：“只要不动凌氏集团的利益，别的随你。”
“合作愉快，凌总。”
袁旻大笑着离开。
……
一周后。
冬洛将一份文件递给凌言风，里面是五年前沈听晚失踪那晚的真相。
“总裁，当时动手的人都查到了，的确是受何芊芊指示，但她还有个帮手，痕迹抹得太干净，没查出来。”
凌言风闻言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怀疑。
“我知道了，接着查。”
而后他视线放到手中文件上。
翻了几下，“啪”的扔下文件，眼神愠怒。
冬洛被凌言风凌厉的气场震得不自觉抖了一下，不敢抬头。
“给我撤资，和何家的合作全部中止，一个都不要放过！”
凌言风闭着眼平息怒火，但恨意还是从四面八方涌上。
他睁眼，快要将后槽牙咬碎。
何芊芊，我要你何家，加倍奉还！
……
三天后，医院。
何正丰躺在病床上，满面愁容。
何芊芊担忧爷爷的身体，劝慰道：“爷爷您别担心，我哥他们会处理好的。”
何正丰痛心地说：“你哥？他能斗得过凌言风吗！那可是凌家的掌权人，不是你哥那种富二代草包！”
何正丰气得止不住咳嗽。
何芊芊脸色难看至极。
这几天凌言风逼得越来越ɖʀ紧，何氏有好几个子公司宣告破产，连总公司也岌岌可危。
她扶着何正丰躺下，吩咐护工好好照凌爷爷，转身出了医院。
何芊芊开车去了海城郊外的富人区。
她刚一进门，就冲着花园里的人甜甜叫道：“凌爷爷，我来看您了。”
第15章
凌运乾抬头看清来人，笑着说：“芊芊来了。”
老人正拿着一个小铲子，蹲在泥土前侍弄花草。
“我来帮您。”何芊芊不顾自己穿的白裙，上前就要帮着铲土。
“别，等会儿把你裙子弄脏了。”凌运乾放下铲子，起身把人带进屋内。
“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
何芊芊嗔道：“没事就不能来看望凌爷爷吗？我喜欢和您说话。”
凌运乾笑了：“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何芊芊扶着凌运乾坐下：“不过，我倒还真有一件事，想求爷爷帮忙。”
“怎么了？”凌运乾喝了几口茶。
“言风他……大概是误会了我，现在逼得我们何家快撑不下去了。”何芊芊面上可怜兮兮。
凌运乾闻言一顿，苍老的手扶着桌子。
小辈之间的恩怨他管不了，但何正丰是他年轻时的好友，他不能看着何家毁在凌家手上。
凌运乾捋了捋胡子：“我会跟言风说的。”
得到凌运乾的承诺，何芊芊松了一口气。
何芊芊一走，凌运乾就联系了凌言风。
问清和何家是怎么回事后，凌运乾叹了口气。
怪不得凌言风咽不下这口气。
凌运乾还是劝道。
“言风，事情不要做得太绝，这种恶性竞争，毕竟损人不利己，别影响了凌氏的发展。”
电话那头，凌言风沉默了很久，最终松了口：“我明白了。”4
因着凌运乾的劝阻，凌言风暂时放过了何家。
但他没有恢复婚约，还禁止何芊芊再踏进凌家一步。
……
这天，凌绿̶言风收到了来自凌彬的邮件。
凌修文的确住在买下的那个庄园。
但他每天就是和一些名流交际，或是在庄园里摆弄花草。
凌言风皱着眉关了电脑。
难道是他想多了？那个庄园或许和沈听晚并没有关系。
凌言风开车回了家。
他走到橱柜，看着里面各种珍贵的收藏品，目光落在一枚朴素的戒指上。
那是沈听晚曾经送给他的尾戒。
尾戒单独戴时象征独身主义，若情侣一起佩戴，男左女右，则表示希望两人的爱情天长地久。
沈听晚知道凌言风并不缺昂贵的东西，他的标准从来都是最顶级的。
所以在一起第三年的情人节，沈听晚把这对尾戒送给了他。
这戒指是她用第一次拍戏得到的酬劳买的。
对于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沈听晚，她很渴望有一个相伴一生的爱人。
沈听晚曾以为凌言风就是那个人。
凌言风从回忆抽离，他感到脸上微凉。
透过橱柜的玻璃门，他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凌言风凝着那枚戒指，忽的想起那颗‘永恒之心’。
他叫来管家：“我让你毁掉的那枚宝石，怎么处理的？”
管家恭敬答道：“先生，我扔到附近的公园的树林里了。”
话音刚落，凌言风长腿已经迈出房门。
他径直向树林走去。
原本淅沥的小雨渐渐变大，树林里满是泥泞。
凌言风走在泥地上，深一脚浅一脚。
身后追出来的管家拿着伞，慌张地举在他头顶。
“先生，雨下得太大了，等天晴再找吧。”
凌言风仿佛没听到，拿了根棍子弯腰翻找。
管家无法，只得举着伞陪着他找。
凌言风动作逐渐着急，眼里满是疯狂。
嘴里还不停念着：“怎么找不到？会在哪里呢……”
……
安都星芒，梅利纳达庄园。
沈听晚躺在特护病房里，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
她现在像是一片枯黄发脆的树叶，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再也捡不起来。
凌修文站在窗外，凝着病床上的人，眼泪溢满了眼眶。
他如同乞求般低声说：“听晚，你还会醒过来吗？ʟʋʐɦօʊ”
第16章
海城。
凌言风最近频繁出现在财经新闻里。
之前是报道他和影后沈听晚、大小姐何芊芊的爱恨纠葛。
现在写他无心工作，导致凌氏集团群龙无首，股票大跌。
新闻下面议论纷纷——
“凌言风这是怎么了？前段时间不是还和何芊芊订婚了吗？”
“据传他还爱着沈听晚，这不，已经和何芊芊取消了婚约。”
“等等，你们说的是我认识那个沈听晚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快两个月了？”
“就是因为人死了，凌言风才无心工作！”
“可是沈听晚是凌修文的未婚妻，早和凌言风没关系了。”
“啧啧，豪门的感情生活真复杂。”
……
晚上，凌言风喝得微醺，回了家。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背影。
凌言风走到玄关才看清，是爷爷凌运乾。
他往里走，大声问：“爷爷，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凌运乾见他又喝酒了，胡子一抖一抖的。
“你就这么糟蹋你父亲的心血？”
凌言风坐到沙发上，眼神不知道落在何处。
“爷爷，你那么关心我爸留下来的产业，却完全不在意我的心情。”
凌运乾一愣，他第一次听凌言风讲这种话。
印象中凌言风即使在孩提时代，也常常小大人似的板着脸。
似乎生来就是要鏖战商场、继承家业的。
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凌运乾语气温和了一些：“言风，我是怕你一直颓废下去，再也振作不起来。”
凌言风眼里苦涩：“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爷爷。您给我一点时间。”
凌运乾看着他悲痛的样子，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凌运乾起身，拍拍凌言风的肩膀。
“言风，我相信你。”
说完，他转身上了二楼，凌灵出来扶着他去卧室休息。
凌言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影孤寂。
这两个月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沈听晚。
以前他以为已经不爱了。
可自从沈听晚走后，凌言风压抑着的思念与爱意喷薄而出，在每个深夜反复折磨他。
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心口处传来的信号——他还爱着她。
凌言风捂着脸，靠在沙发上。
一夜未眠。
第二天，凌言风刚睡着一会儿，就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眯缝着眼摸出手机，是袁旻。
难道他有沈听晚的消息了？
凌言风稍微清醒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凌总，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凌言风迅速坐起：“你说。”
“我那个在庄园修剪草坪的朋友说，他看到凌修文请了很多医生护士去庄园，还经常去庄园深处的特护病房。”
凌言风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他拿着手机反复确认：“真的？”
袁旻无奈道：“总之有这件事，是不是沈听晚那就不知道了。”
“谢谢，麻烦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
凌言风抑制着狂喜。
“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凌言风立马吩咐冬洛订了一张去安都星芒的机票。
凌言风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去往异国他乡的飞机。
头等舱内。
凌言风喝下半杯温水后，便陷入了昏睡。
他好像梦见了沈听晚。
梦里沈听晚哭得很厉害，凌言风想要上前抱抱她、安慰她。
可沈听晚惊恐地往后退，似乎凌言风是什么洪水猛兽。
凌言风不知所措地停下，隔着几步的距离和她对视。
沈听晚眼里的绝望和无助让凌言风心痛不已。
……
梦醒。
凌言风久久回不过神来。
伤害沈听晚最深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五年的过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