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我哭没哭了，只记得胃里翻天覆地的痛，像是有电钻在钻一样。
可明明，我都吃药了。
客厅里，厉父厉母都在，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却没觉得有半点问题。
只有我，干巴巴的问：“阿矅，你们在干什么？”
厉修尧的眼神太深邃，我看不懂。
“什么干什么？结婚三年你要么不露面，来了就要吵架是吧？！”厉母尖锐责骂。
这些年我在商场上如鱼得水，却永远处理不好和婆家的关系。
从第一次陪着厉修尧来见他父母的时候，我就知道厉母不喜欢自己。
曾经也试图讨好，可换来的是她对厉修尧说：“就知道花钱买牌子，我差她那几个钱吗？你别让她再来了，还不够惹我生气的！”
那之后，我能避就避。
以前父母在世时也嘱咐我：“小溪，你要为自己多打算，你和厉修尧的家人不和，他不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不信，总用厉修尧允诺我的话回嘴：“阿矅说了，凡事都有他，我不用会。”
但现在，那个说要保护我的厉修尧，却和他们坐在一起，立场分明。
“阿矅，我在问你。”
我望着厉修尧，那双我曾吻过无数遍，充满星星的眼睛里，现在一片冷冽。
“你不是都看见了。”
我看了厉修尧好一会儿，最终妥协。
将手中的礼物放下：“公司还有事，不打扰了。”
自始至终，厉修尧没有一句询问，挽留。
我像个丑小鸭一样，演了场闹剧，黯淡退场。
夜里，下了雨。
很大，像极了爸妈车祸去世的那天。
跨江大桥上。
我将车停在远处，一个人撑着伞走到了爸妈出事的现场。
这里已经被修复，看不出半点痕迹。
我脑海里却回忆起那些惨烈的场面，记起救援队是如何将爸妈从变形的车里拖出来，记得爸妈满身的鲜血，记得他们最后的遗言。
“守住欣安，好好和厉修尧过日子，要……幸福。”
三句话，三件事，我只做到了一件。
“爸妈，我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
我问着，胃疼的浑身一阵一阵发颤，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最后，只记得雨水打在身上的冰冷……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我被人送进了医院。
姜时允带着股权买卖协议来的时候，一向得体的他，发胶固定的头发都掉下来两缕。
“一晚上不见就进了医院。晓然，我也快三十了，你别吓我。”
我笑了笑：“抱歉抱歉，但不确定会不会有下次。”
我认识他太久了，也懒得装出一副成年人的假面。
姜时允沉默了瞬，将买卖协议递给我：“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钱转哪张卡？”
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下了名字。
“卡号我一会儿发给你，持卡人是：萧仁江。”
萧仁江是我爷爷，也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姜时允沉默了会儿：“你的病，还没告诉家人吗？”
说了，只是厉修尧不信。
我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最后一点脸面：“没说。”
之后股权变更的事情都是姜时允在跑，我没多问。
厉修尧也一直没联系过我。
再见，是‘欣安’官宣更换总裁时。
他跟在厉母身后，脸色不好。
病了吗？
我有点不放心，走上前想问问。
可还没开口，迎面就被厉母狠狠打了一巴掌：“你和姜时允，能不能要点脸？”
第4章
我被打得头一偏，撞在了墙上，脑袋一阵嗡鸣。
厉修尧皱着眉，没有一点关心。
我失望的别开眼，看向厉母：“您以为我和时允是那种关系？”
厉母抱着手臂：“你还想狡辩？要是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能把欣安都给他？”
“结婚三年都没给修尧生个孩子，我还以为是修尧不想要，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你不想吧！也得亏没生，要不然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种呢！”
我听着她的谩骂，控制不住的看向厉修尧。
说句话吧，哪怕只是叫停这场污蔑也行啊！
我期待着。
可厉修尧没有，他说：“把欣安拿回来，你不想做，我找人替你管理。”
我有些看不透这个同床共枕三年的丈夫。
一年前为了欣安的发展四处求人时，也问过厉修尧，要不要帮帮我。
那时他说：“欣安这个烂摊子，我不碰。”
现在怎么又改了主意？
“修尧说的对，一个公司谁管不是管，怎么能白送给别人呢！”厉母在旁添油加醋。
我试图解释：“股份我是按着股价卖给时允的，不是白送。”
厉母冷嗤了声。
厉修尧望着我，似乎是在做什么考虑，没有说话。
我渐渐不安，胃部也火辣辣的开始疼。
瞟了一眼时钟，13点了，我还没吃午饭，下午估计又要疼上好久了……
“买回来，多少钱，我给你。”
厉修尧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愣愣的看着他，莫名想起了求婚那天。
他也是这样强势，把戒指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不容拒绝。
“嫁给我，三个月后结婚，蜜月去你最喜欢的萧萧世。”
过去的甜蜜如糖糊住嗓子，很甜，却让人闷的喘不过气。
我再一次妥协了：“好。”
没问厉修尧拿钱，送离他和厉母后，我去了西郊老城区。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
推开熟悉的院门，走进去，就看到爷爷坐在竹藤摇椅上。
“爷爷。”
见我过来，老人很开心，还端出一碗双皮奶：“我照着你妈留下的做法试了很多次，就这碗味道最像，你快尝尝。”
我尝了一口，忍着眼眶里的酸涩说：“嗯，很像。”
也许是我没控制好情绪，爷爷眼里都是担忧：“小溪，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我摇了摇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爷爷，您能借我十万吗？”
欣安的股份卖了七百万，我手里的存款、房产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还差十万块。
我甚至想好了要找什么样的理由。
可爷爷什么都没问，直接把银行卡给了我：“这里我存了四十多万，你上次汇来的七百万也都在这里，拿去用吧。”
我心口一窒，颤抖着接过。
转了十万块到卡里，我将银行卡放回了爷爷的口袋：“十万就够了。今晚我留下来陪爷爷好不好？”
“好！”爷爷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我的头。
第二天，跟爷爷告别后，我去找了姜时允，说了自己的来意。
他也许以为是我后悔了，很快就同意了。
我跟着他重新办理了股权变更，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到家时，厉修尧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我将协议书给他：“可以了吗？”
厉修尧抬头看我，不知在想什么，很久点了下头。
得到答案，我转身进了卫生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的累，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热水从淋浴头喷洒下来，我喘不过气，胃里翻涌的疼让我忍不住蹲下身，蜷缩成一团。
我以为这样，就能忍过去。
厉修尧就在外面，我不想吵到他。
可太疼了，我撑在洗手池前干呕着。
一汩汩的鲜血从胃里涌出，落在瓷白的池面里，格外刺眼。
“你怎么了？”
厉修尧的声音从后传来。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映衬出的他的面容，抿掉了唇瓣的血。
然后打开了水龙头。
湍急的水流顷刻便将那些鲜红的血带走，一干二净。
我重新看向厉修尧，故作轻松：“说不定……是怀孕了。”
第5章
说完这话之后，我和厉修尧对视着，竟分辨不清他是在高兴还是生气。
许久之后，他才说：“别开玩笑。”
嗯，玩笑。
我垂了垂眸，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问了句：“阿矅，你想过和我有一个孩子吗？”
结婚三年，我们亲近的次数不少。
但每一次，厉修尧都会避开我的易孕期，保护措施更是一项不落。
今天厉母的问话，也是我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
也许人要死了，忌讳害怕的东西也少了，我才能问出口。
厉修尧身子一僵，然后说：“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儿。”
他没有回头，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分不清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我记得，大学时有一次孤儿院的志愿活动。
那时，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小孩儿，眼睛里满是喜爱。
躺在冰冷的床上，即使吃过药，胃里还是一阵阵绞痛。
我看着背对我入睡的厉修尧，突然觉得有些冷。
上一次他搂着我入睡是什么时候，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最后，我悄声下了床，绕到另一侧。
月光下，他闭着眼，面容少见的温柔。
“阿矅，到了我死那天，你会不会后悔现在对我这么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