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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真正成婚的那一天，天清气朗，灿阳高照。
秦知茵难得有了精神，脸上的气色都好了几分。
她穿上大红的嫁衣，画上精致的妆容，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知茵。”秦徵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女儿这般，心头一酸。
秦知茵忙起身，笑着上前拉住秦徵的手，半是撒娇道：“还以为父亲生气了，不来看女儿嫁人呢。”
秦徵两鬓已然斑白，看着眼前的女儿，似乎又瞧见她十六岁那年出嫁的模样。
一样娇怯的脸，眉眼弯弯带笑，满心欢喜的嫁给心上人。
可是……一想到后来，秦知茵生产那日，若不是他在宫中有些势力，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活生生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当他暗地里将秦知茵从宫中接出来，看见她浑身是血的模样，作为父亲，他光是看了一眼，心都要疼碎了。

他好不容易将人救下来，在小药谷藏了一年，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孽缘，她还是要嫁这个男人。

可惜，父母是永远拧不过子女的，而他藏着的秘密也永远没办法对秦知茵说，她想最后的时间里再嫁穆康源一次，他也知道，他拦不住。
光是想到这里，秦徵的眼里忽然泛起浑浊的泪光。
他拍了拍秦知茵的手，语气有些沉闷：“知茵啊，爹最后问你一次，你会后悔嫁给他吗？”
秦知茵脸上的神情凝滞了一瞬，而后摇了摇头：“不悔。我知道，平安从前也许爱过旁人，可我想得很清楚，我只有半年的光阴，女儿很自私，只要这半年他爱我，我就什么也不怕。”
秦徵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回答，他清楚的记得，秦知茵十六岁那年出嫁的时候，她也这样满是自信的对他说。
父亲，只要他爱我，我就什么也不怕。
无论过去多久，经历了什么，他的女儿依旧是这样的性子。
秦徵不只是无奈还是难过，只轻轻叹息了一声：“没事，有爹在，爹会保护知茵一辈子。”
秦知茵一瞬便红了眼圈，又强忍着眼泪，挤出一个笑来：“爹，我从前爱的人是不是对我很坏？他跟平安是不是很像？”
秦徵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嗯，跟他很像。”
秦知茵的眼神透过窗，看见屋外洒落的光，淡淡笑了笑：“我从前也很爱那个人吗？”
半晌，秦徵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我有多爱那个人？”
秦徵望着她，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心疼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头才道：“如同你现在爱平安一般。”
秦知茵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秦徵，心却开始不知为何有些发闷。
“吉时到了，新娘子出门了，外面喜轿来迎了。”
门外有人喊了一声，秦知茵才回过神来。
一时所有的疑惑都被抛诸脑后，她心里一瞬又被欢喜填满。
她是个自私的人，可她就想自私这一回，一辈子，嫁一个相爱之人，哪怕时光短暂。
秦知茵坐上花轿，掀开盖头，偷偷撩开轿帘往外看。
她看见穆康源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坐在马上，半点不似君王，只像个寻常人家的儿郎，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她心里欢欣又雀跃，人活一世，能够与挚爱之人一生在一起，已经是上苍恩赐了。
入夜，行宫的喜烛灯影闪烁，灯芯轻微的爆响一声。
门被人轻轻推开，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秦知茵心中一紧，感到有人在她身旁坐下。
盖头被人温柔的揭下来，她抬眼正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双眸。
穆康源脸上露出少有的柔情，烛光摇曳，映衬着他的侧脸。
“知茵，往后你便是我的妻子，这一生，我们终归还是走到一起了。”
秦知茵脸颊微微泛着红，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平安，你在说什么？”
穆康源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幸运。”
秦知茵便笑了，指了指桌上的合衾酒：“要喝了酒，才能长长久久呢！”
穆康源便起身去倒酒，酒刚倒好，忽然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他下意识回头，却见秦知茵晕倒在床边，脸上是脂粉都掩不住的苍白。



第三十一章

“朕问你她到底怎么样样了！”
偌大的行宫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声音，地上一地被砸碎的碎瓷片。
几个太医跪在穆康源跟前，大气也不敢多出。
一个年迈的老太医叩了叩头：“陛下息怒，秦小姐的身体本就不好，此次兖州疫疾实在折腾得不轻，伤了根本，哪怕是华佗在世，恐也只能保她半年无虞啊！”
半年！
穆康源的脸色一白，似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在小药谷的时候，他便知道，秦知茵身体不好，他想着也许是因为当年难产后身子虚，只要好好养着就没有问题。
可是，他从未想过，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可能！她出身将门，幼时好武，身体底子远比一般女子要好，怎么可能会羸弱至此！”他不相信，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好不容易他看清自己，怎么会……
老太医只得继续道：“陛下，从脉象上看，秦小姐的病时间长久，最起码也病了五六年了，若早些养着，倒也还能医治，可这病势缠绵日久，到如今，的确无力回天了。”
闻言，穆康源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转头看见床上安静躺着的秦知茵，她已经越发消瘦，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病了五六年……那便是说，她在宫里的那几年便已经病了，可他作为丈夫，却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一种令人窒息的痛悔如潮水般涌来，让穆康源心里如被针扎。
她病了，他却总是罚她，罚她跪皇祠，罚她夜晚抄经，罚她在大雨中给赵月儿下跪……
一桩桩一件件，穆康源自己都不敢想自己从前做了什么样的混账事。
他仅仅因为心里一点不平，一点怨愤，便将所有的气出在秦知茵身上，而秦知茵就这样默默受着，从来不曾与他多说过一句。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明明他很早以前便发现了，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她越发苍白的脸色，还有当年宫里人常跟他汇报，秦知茵那些总也吃不完的药。
可他没去在乎，他就想看她痛苦，然后等她熬不住了，来跟自己说一句软话。
他从头到尾，要的不过是她对他低一次头，可这一等，换来的不过是末路穷途。
穆康源将人都屏退，在秦知茵床边坐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她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紧皱着。
他伸手想去抚平，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颤，如今种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连弥补都没有机会。
良久，他后知后觉的感到眼角有丝湿润，抬手才发现是一滴眼泪掉了出来。
穆康源抹掉那一丝水痕，一向冷峻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悲怆。
他轻抚着秦知茵的眉眼，喃喃开口：“知茵，余生我再也不罚你了，我们好好过。”
话到最后，只剩了哽咽。
一片漆黑里，秦知茵却好似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
梦里，她是大将军的女儿，从小与一个少年在一起玩耍，后来相爱。
直到有一日，少年奉旨出征，那时敌国凶悍，这一战极为凶险，她日夜忧心，终于忍不住偷跑出门，跟去战场。
只是，她到的晚了，长岭经历了凶险的一战，听说少年带的那一队人马全军覆没。
她不信，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她在上万具尸首之中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少年。
为了救他，她拖着少年翻过一整座山，将少年留在一间民房前，换上少年的将袍，只身引开追兵。
她逃了一夜，被逼到悬崖边上，为了不被抓，她毅然跳下悬崖，最后心里还惦念着少年是否有人相救……
幸而，她大难不死，被前来支援的兄长找到，她虽然保住了性命，身体却比从前弱了不少，也撞坏了头，开始不记事。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以命相博，才救少年脱险。
十六岁那年她披嫁衣，嫁给了新皇，做了那少年的皇后。
可她做皇后的那几年，从未有一刻是开心的，她的少年郎，爱上了另一个女子，对她视而不见。
她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可她嫁了他五年才明白，是自己一厢情愿。
后来少年赐死了她唯一贴心的婢女，又赐假药害了自己的母亲，再后来……都不过是一场孽缘。
秦知茵梦到那一年长春宫一场大火，她清清楚楚的看见，那是她自己躺在血水浸染的床上，一遍遍绝望的呻吟……
“不要——”她惊呼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可一睁眼，她看见穆康源正守在她身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知茵，你醒了！”
秦知茵受了惊一般，慌忙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放开！”



第三十二章

夜色沉沉，房间里忽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秦知茵抓着被子，眼神中带有惊恐，她已经分不清，刚刚所见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了。
穆康源愣了一下，试着去拉秦知茵的手，可却被她躲开。
“知茵，我是平安啊，你怎么了？”
秦知茵往床后边缩了缩，与他始终保持着距离。
她看着眼前的人，跟梦中见到的皇帝一模一样，而梦里，那分明是个薄情寡义的皇帝！
他此刻万般柔情，就像是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往里拉。
秦知茵难受的捂住头，哑着嗓子开口：“你不是平安，不是平安，不是……”
穆康源没有预料到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刺激她，只得无奈往后退了退。
“知茵，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你先好好休息，我叫太医过来看看。”
门被人轻轻关上，秦知茵这才冷静了下来，脑海里却始终一片乱糟糟的。
很多事，她好像能记起来了，却又好像遥远的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了，秦知茵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在梦中见到过的陆太医。
所以，那分明不是梦，而是……真的。
陆太医办事一向谨慎，把完脉，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去准备纸笔，他来写方子。
等到屋里只剩下秦知茵，他才叹息一声：“娘娘身体大不如前，此时脉象却比从前要好，恐开始回光返照，此事可要微臣告诉老将军一声？”
秦知茵脸色惨白，无力的摇摇头：“不要叫我娘娘，我不是。你莫告诉父亲，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陆太医便不做打扰，收好东西刚要离开，却又被秦知茵叫住。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皇帝。”
陆太医拱手应下，临出门的那刻，听见秦知茵低微的一声：“陆太医，辛苦了，多谢。”
这一晚，秦知茵睡得极不安稳，脑海中总是回荡着从前的事情。
第二日，难得阳光和煦，秦知茵在院子里晒太阳，正出神，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她回头，看见穆康源让人摆下棋盘，笑着问她：“知茵，来陪我下一局吗？”
许是穆康源实在笑得太过灿烂，让她难以将他与过去的穆康源相比。
她沉默着应下，棋下到一半，她忽然顿了顿，语气淡淡的：“平安，你为什么会娶我？”
穆康源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傻瓜，因为喜欢你啊。”
阳光簌簌落在他头顶，恍若旧时模样。
秦知茵有一瞬间晃了神，好一会儿才又问：“那为什么会娶宁嘉皇后？”
穆康源便说不出话来了，只敷衍道：“知茵，这不是一回事，你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理解？
她默默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忽然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淡漠的出奇，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今晚月色会很好，我下厨，做点你爱吃的。”
没等穆康源回答，她兀自转身离开。
真的夜色降临，月色果然也十分美好。
秦知茵将最后一盘菜摆在桌上，看了一眼等了许久的穆康源，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却没有笑意。
“我做的不好，平安，你尝尝。”
穆康源看着她，没有说话，刚拿起筷子，被试菜的小太监拦了下来。
“陛下，待奴才们试过以后，您再用吧。”
没等穆康源说话，秦知茵笑了笑：“平安，我做的菜，你还怕有毒吗？”
穆康源的眼神深了深，冲小太监挥了挥手：“下去吧，不用试了。”
他夹了一筷子，刚要入口，却见李维匆匆赶来阻止：“陛下！不能吃，菜中有毒！”



第三十三章

一根细长的银针从菜里戳进去，再拔出来。
银针一点点变黑，在明亮的灯烛下格外明显。
整个花厅一时鸦雀无声，毒杀皇帝那是灭九族的大罪，而眼前要毒杀皇帝的女子可是皇帝八抬大轿抬进行宫，虽未封皇后，却位同皇后啊。
似乎静默了许久，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秦知茵将手中的玉筷放下，脸上却没有半分被识破的紧张。
她仍旧盈盈笑着，对穆康源道：“看来，今日这顿饭是吃不了了。”
穆康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眼中翻涌起的似乎是痛，又似乎是难以置信。
他笃定秦知茵爱他，可她如今……却想要杀了他！
“为什么？”穆康源的声线紧绷，像是根拉伸到极致的弦。
秦知茵的笑透出几分冷意，眼神从他脸上淡淡扫过，“陛下该问自己曾做过什么。”
穆康源手握成拳，忽然发现，眼前的秦知茵似乎变得那样遥远又陌生。
她从未用这样淡漠的语气同他说过话，甚至她一贯连他生一次病都那般难过，如今怎么会想要杀了自己？
他觉得心脏的位置好像猛地被人刺了一刀，鲜血淋漓的疼。
“你……记起来了？”
秦知茵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情愿从未认识过你。”
说罢，她连一个表情都未留下，转身离开。
穆康源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埋进黑暗中，笑着不自觉红了眼眶。
看，她果然什么都记起来了。
她果然……那般恨他，她恨他那些年的冷漠，恨他对她的不公，恨他的欺瞒与背叛！
穆康源忽然喉咙哽得生疼，他明明是想要开口叫住她的，可话到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头一次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恨他，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行宫别院。
到底是弑君大罪，虽然穆康源没有下旨，李维却不敢轻视，将秦知茵关在别院里，不许任何人接近，在穆康源没有下旨之前，自然，他也不敢对秦知茵如何。
别院的灯烛亮了一夜，秦知茵在灯下枯坐了一夜。
她分明不想回忆从前，记忆却止不住的往脑子里钻。
她总能想起慈爱的阿娘，在少时哄她入睡，她成亲那日，阿娘哭着送她出嫁。
而阿娘自她嫁进宫的第一年就病了，最后一次见到阿娘的时候，还是四年前她过生辰，阿娘为她梳头，为她做她最爱吃的梨花酥。
那天她站在宫门口看着阿娘咳嗽着走远，落日的余晖洒在阿娘萧瑟的背影上，那一面便是永诀。
阿娘病得很严重，她求过穆康源很次，可穆康源就是不许她回去探病，直到父亲亲自开口，希望她去求药。
可谁知，她放下尊严求来的，却是穆康源给的毒药，毒死了阿娘。
秦知茵想着，眼泪便悄悄从眼角滚落下来，她恨，恨自己，也恨穆康源。
“咚咚咚——”
忽然，院内角落的窗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秦知茵下意识看过去，看见一个黑影正轻手轻脚的从外面翻进来。
她刚要出声，却听见那人“嘘”了一声，身形有些眼熟。
“秦姐姐，是我。”



第三十四章

见到眼前的人影真是顾听澜的时候，秦知茵还颇有些惊讶。
“外面重兵把守，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听澜一脸匆匆忙忙的，不由分说便拉着她的手边往外走边道：
“秦姐姐，来不及跟你多做解释了，趁现在外面的守卫晕倒，你赶紧跟我走！”
秦知茵走了两步，又看了看顾听澜，忽然停住了：“我不走，我还有事没有做完！”
顾听澜满脸焦急，又不能强来，只得压低了声音耐心道：“弑君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以穆康源的手段，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既然你都记起来了，难道你现在还以为他是那个纯良无害的平安吗？”
空气似乎在瞬间凝滞了几秒，秦知茵缓缓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听澜，你到底知道什么？”
弑君之事不过今夜才发生，行宫离兖州城并不近，弑君的消息一般只会严密封锁，顾听澜又怎会知道？
况且，她恢复记忆的事情应当除了陆太医，没有旁人知晓，顾听澜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顾听澜看着自己放空的手心，眸中闪过一缕刺痛，却只得稳了稳神，
“你先同我走，先离开这里，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
见秦知茵还是没有动作，他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秦知茵拗不过，踉跄了几步跟上去。
只是，刚走到院子门口，沈听澜的脚步忽然顿住。
秦知茵抬头望过去，只见一队人就正正堵在门口，墙边躺着几个晕倒的侍卫，而眼前为首站在跟前的人就是穆康源。
她看见穆康源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被顾听澜握住的手腕上，背脊不由得冒上一股寒意。
她想将手挣出来，不料顾听澜握得更紧，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
“秦姐姐，别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顾听澜温声开口，以示安慰。
可这话一字不落的落在穆康源耳朵里，顿时脸色便黑了下来：
“朕倒想看看，你今天要怎么从朕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秦知茵一边想挣脱顾听澜的手，一边压低了声音劝他：“听澜，你快走，不然他不会放过你的！”
“呵——”跟前的穆康源冷笑了一声，将眼神挪向秦知茵，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知茵，过来。”
秦知茵看向穆康源，清楚的捕捉到他眼里迸出的杀意，余光中瞥到远处闪过一抹暗光正对着顾听澜。
她慌了一瞬，忙将顾听澜推开，暗处一支长箭堪堪从顾听澜衣角划过，擦破他一片衣角，直直扎进地里。
身后的侍卫反应极快，立马将顾听澜与秦知茵分别围起来。
穆康源走到秦知茵跟前，侍卫极有眼色的让开位置，收起武器。
穆康源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翻涌着愤怒，对上秦知茵的双眼：
“你要杀我，却不顾危险的救他？”
月色下，他的眉眼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看着，有几分发凉。
秦知茵只是坦然的对上他的双眼，默视了许久，终究无奈道：
“他还小，你放过他，若你要一条命，我给你便是。”
“秦姐姐！”顾听澜一听便急了，拔出身侧的长剑，“你别求他！你求了他一辈子他也没成全过你，今日我顾听澜死在这里，也不用你再委屈自己半分！”
一句话，秦知茵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是啊，她曾求了他一辈子，又有哪一次，他真正成全过？
不自觉，她眼里似进了沙子，眼睛有些酸疼。
她冲穆康源笑了笑：“你瞧，全天下都知道你不爱我，你又为什么要再骗我，为什么还要娶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她的语气好似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又好像沉沉的凿进人心里。
穆康源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只缓缓抬手，指尖从额头轻抚到她鬓角，将她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掌贴住她的脸，低厚的声音溢出疼痛般的嘶吼：
“天下人知道什么！秦知茵，你说，除了你要离开朕，你哪一次求朕，朕没有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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