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司泽快步走过去，牵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谢以礼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祁司泽。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谢以礼：“姐姐这是？”
祁司泽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雪舞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谢以礼扎的千疮百孔。
祁司泽见谢以礼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谢以礼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林雪舞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谢以礼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雪舞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祁司泽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谢以礼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谢以礼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祁司泽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祁司泽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祁司泽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谢以礼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祁司泽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谢以礼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谢以礼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谢以礼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祁司泽：“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祁司泽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谢以礼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祁司泽顿住脚步，眼神沉了沉。
谢以礼浑身一僵，紧接着，祁司泽冰冷的嗓音如惊雷响彻耳畔。
“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谢以礼心脏像是被拧成一团，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许久，她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王爷教训的是。”
祁司泽抬脚从她面前走过，临出门时，吩咐了一句：“赶紧打扫干净，别让雪舞见了恶心。”
谢以礼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院内的水井旁。
入冬的水冰寒刺骨，和着手上的伤，疼的谢以礼止不住的发颤。
她拧了抹布，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血一点点擦净。
就在她擦完的那一刻，一双绣花鞋停在她面前。
谢以礼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便看见林雪舞带着打量的眼。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王妃辛苦了，打扫的很干净，起来给我奉茶吧。”
谢以礼神情微僵，起身去端了茶来，低声道：“夫人，请喝茶。”
林雪舞看着杯盏上的血迹，用手帕捻着接过，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谢以礼怔怔看着林雪舞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当年你为什么要主动离开？”
林雪舞抿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轻声开口：“我当然要离开，这样一来，阿瑾会永远都记得，是你逼走了我。”
谢以礼瞳孔一缩，明明眼前的林雪舞是个人，可她却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身上发冷。
林雪舞眼中嫉恨与得意相融，显得诡异至极。
“我除了出身青楼，哪点不比你强？”
“可你是先帝赐下的王妃，哪怕在王府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可在皇家玉牒上，我算什么？”
“谢以礼，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谢以礼浑身一颤，竟无力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
入夜，谢以礼才回到王妃院。
春桃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骤然红了眼：“王妃，我去请大夫。”
谢以礼疲惫的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半成的护膝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谢老爷子七十寿诞在即，她本想给祖父做一对护膝当寿礼，可如今却办不到了。
很快，春桃带着顾泽进了院子。
顾泽踏进房门，脚步便是一顿。
桌前的谢以礼，身形孱弱，面色苍白，一双素手更是惨不忍睹。
顾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认识的谢以礼，是丞相府惊才绝艳的二小姐。
而不是眼前这个，在王府日渐失去光芒的女子。
他诊脉后，看着谢以礼，语气微沉：“王妃不曾按时用药？”
谢以礼淡淡答：“昨日事忙，忘记了。”
顾泽心里蓦的腾起怒意。
“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堂堂王妃活成这幅样子，说出去简直坠了谢家名声！”
“你过得这样惨，还要同那青楼女子相争，不肯和离么？”
谢以礼愣了愣，随即心里猛地发酸。
顾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外头人都怎么传的。
她忍了忍，却终究没忍住。
“顾大夫知道的不少，但你忘了，我只是一介女流。”
“若我是男儿身，若我真能想和离就和离，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谢家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可以，我甚至不会选择嫁给祁司泽！”
她压下喉间刺痛，字字句句如同泣血。
若不是祁司泽当年毁约闹的人尽皆知，她祖父又怎会求先帝赐婚？
谢以礼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顷刻染湿手帕。
她抬头，苍白脸上血色染唇：“若是自甘堕落能护住谢家，我甘之如饴。”
顾泽彻底怔住。
“你走吧。”谢以礼站起身来，指向门口。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看去，呼吸骤然一顿。
祁司泽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至极。
下一刻，他走上前，抬手便给了谢以礼一耳光！
第5章
谢以礼的脸偏向一边，瞬间浮起红印。
她耳朵嗡嗡作响，可祁司泽的话却再清晰不过：“要不是雪舞心细，本王还想不到你胆子竟大到在王府私会奸夫！”jsg
他眸色冰冷，字字如刀，划在谢以礼心上，刹那间鲜血淋漓！
顾泽脸色大变：“王爷慎言！王妃与草民再清白不过，此番前来，只因王妃病重。”
“什么病非得晚上看不可？”祁司泽扫他一眼，眼底凉薄尽显。
顾泽还要再说，却被谢以礼拦住。
“顾大夫，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还请你离开。”
顾泽抿紧唇，只得背上药箱离开。
祁司泽冷冷一笑：“你倒是想护着他走，但他跑得掉吗？”
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侍卫的声音：“拿下！”
下一刻，顾泽被人压着重重跪倒在地，不得动弹！
谢以礼浑身一震，她看着祁司泽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声音发颤：“你放了他！我以性命起誓，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祁司泽上前一步，声音森寒：“你这条命，也配拿来起誓？”
心脏像是被捅开一个大洞，浑身血液都透过它往外涌，手脚瞬间冰冷。
谢以礼脸色惨白，就在此刻，春桃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出声。
“王爷，王妃真的是清白的，她的守宫砂还在啊！”
灵魂仿佛被再度拉回躯壳，谢以礼听见春桃的话，却只觉得一股耻辱遍布全身。
她眼眶骤然酸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祁司泽看她不说话，心底的怒意更甚，他攥住谢以礼的手腕，声音森森。
“本王只信自己看到的！”
他动作发狠，扯着谢以礼就往里屋走。
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谢以礼心底生寒，下意识开口：“你要做什么？”
祁司泽扫了门边的顾泽一眼，嗓音冰冷：“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清白！”
谢以礼恍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瞬间挣扎起来。
可她病弱之躯，又怎抵得过祁司泽？
谢以礼被重重摔在床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反抗，身上便是一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