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傅斯铭护着,所以柳清歌并无大碍。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傅斯铭脸色微变,顾不上方才摔在地上的疼痛,拉起柳清歌向巷子深处跑去。
在拐了最后一个弯之后,他们来到一处房门前。
两人踏进屋内,柳清歌心下了然,傅斯铭这些日子便是住在此处。
傅斯铭面色微沉走进了里间,似是要发电报。
桌上摆着散乱着的信件,柳清歌目光落在其上,却猛地顿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斯铭走了出来,却见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当他看见她手中执着的信时,身形一僵。
“傅斯铭,你这是要去送死吗?”
柳清歌颤声问着。
原来傅斯铭之所以回到北城并不是巧合,而是他打算孤身前往敌军驻扎在北城的瞭望楼,将其炸毁。
这项任务,可以说是十死无生,此去无还。
傅斯铭蹙起眉头,上前夺过信件,嗓音淡漠:“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柳清歌眼眶泛红:“你认为北城被敌军袭击是你父亲的错,所以你要去赎罪……”
她的话音未落,便被傅斯铭打断:“有些事,总得有人要去做。”
“它无关于我的父亲如何,也无关于任何人,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心中仍存的那份信念。”
言罢,他凝着柳清歌的脸,冷嗤道:“我不该与你说这些,在你心里,你以为只要你活着就好。”
“但是你从来没想过,国破何以家存。”
傅斯铭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柳清歌愣愣的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我只是……不愿就这样失去你。”
今晚的夜色很浓,乌云蔽月,不见光亮。
傅斯铭换好便于行动的衣服,走到柳清歌所歇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他抬起手将要敲门,可顿了良久却放了下去。
默了一瞬后,他果决转身,身影融入了黑夜之中。
城北西郊,驻扎着扶桑军的营地。
其中的一座高楼,被他们占为瞭望塔。
它不仅作为观测,站岗之用,更重要的是里面存放了大量的军火,炸药。
傅斯铭靠着敏捷的身手潜进了营地。
看着不远处那座高楼时,他的心跳忍不住加快。
想要炸毁它,需要引燃其中存放的炸药,所以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而来。
脑海中不时闪过柳清歌眼眶通红的模样,傅斯铭攥紧了手,再次抬头,眼中只余坚定。
他坚定地向前迈出一步,可在瞭望楼上,却出现了一道柔弱而熟悉的身影。
傅斯铭瞳孔猛然一震,失神喃喃道:“柳清歌……”
下一秒,他发疯了似的朝瞭望楼狂奔而去!
却来得太迟了……
面前忽地亮起了一道刺目的光亮。
一声巨响几乎要震聋他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迎面扑来的热浪。
傅斯铭缓缓睁眼,那座瞭望楼早已在他眼前化作了一片废墟!
北城一僻静旅馆之中。
一众人站在傅斯铭的床前,面上俱带了沉重之色。
傅斯铭悠悠转醒,目光有些空洞,内心极度的恐惧之下,让他把刚才的一切当做是一场梦。
半晌,他艰涩开口:“瞭望楼……是谁炸的?”
一个中年男人沉肃地指着桌上的包袱道::“那是英雄的遗物。”
傅斯铭看着那堆碎片,而那熟悉的花纹,赫然是柳清歌的衣服!
他踉跄着站起身,朝着桌子扑过去。
却见包袱底下还压着一封信,柳清歌只留下寥寥几句。
‘斯铭,此生踏错一步,爱再不能得,我所图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你……’
第十一章
傅斯铭愣愣的望着,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有人在此时打破了沉默:“我们为英雄立一个衣冠冢吧。”
其余人闻言皆是同意,有眼尖的人发现上面的花纹乃女性所穿,不禁感叹道:“我辈出英才啊,没想到英雄是一位女性。”
有人开口:“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国难当头,不分男女,女性也有力量去保家卫国。”
傅斯铭心头一颤,昨日对着柳清歌所说的话历历在目。
他的话里行间,都是在指责着她,贪生怕死,唯利是图。
可如今,她竟然选择了为国捐躯。
选择了他所选择的路。
傅斯铭甚至在想,若他敲响了柳清歌的房门,在发现她并不在后,是不是就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青名,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如此苍白。”
一道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傅斯铭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来:“方沉,我没事。”
他们是在蓉城结识的一群人,有学生,有官家子弟,更多的,都是来自社会基层的普通人。
他们建立了这个组织,有着共同的心愿,那便是保家卫国。
傅斯铭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自己留洋归来,名叫青名。
方沉担忧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他知晓傅斯铭背着他们所有人打算去炸毁瞭望楼,但是他知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可瞭望楼被炸后,傅斯铭却回来了。
尽管他还活着,但是有人替他赴死,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傅斯铭也不再勉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出了旅馆,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庇身之所,而是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司令府。
这里一片狼藉,傅豫在被执行枪决后,扶桑军便踏平了这里。
那些政府军撤退时,甚至连傅豫的尸体都没来得及带走。
傅斯铭走上前,望着他没有合上的眼睛,眸中划过一丝嘲意。
他对傅豫从未有过父子之情,若一定要说一种感情的话,那便是恨。
自他出生起,傅豫便对他不闻不问,傅斯铭甚至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个爹。
可在那个雨夜,他亲眼看见傅豫举刀杀害了他的母亲。
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起了争执。
从那个时候起,傅斯铭便一心想要为母亲报仇。
在得知傅豫想要叛国时,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他不停收集着证据,穿梭在各个政府机构之间,终于亲手将傅豫送进了监狱。
知情人都说他举报自己的父亲是大义灭亲,可他却知道并不是这样。
司令府被抄家之后,他便隐姓埋名。
他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在他的眼中,这个身份就像是一根极其讽刺的刺扎在他的心底。
傅斯铭上前一步,抬手合上了傅豫的眼睛。
随即他站起身,毫无留恋的离去。
北城郊区。
掩在树林之中,有一座木屋。
一个少年端着木盆,走进了屋中。
而床上,正躺着一个女子。
她身上俱是擦伤,额上也被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少年将毛巾浸湿,细细为她擦拭。
擦拭好后,他垂头去拧毛巾,却措不及防对上了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眼。
她眸色幽深,却透着茫然,在怔了数秒后,哑声开口道:“我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