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然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楚南，又看看楚安阅，最后低下头，微微抿了下唇，微微探口气。
这局输赢定了。
“二皇子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满口胡言，责令栖梧宫禁闭，无事不可外出，宫人减半，都退下去！”
楚南下了最后的处罚决定后，光明殿里头的所有人都光速散去，陆九朝小心翼翼地扶着已经把膝盖跪痛的楚安然走出来。
春寒已经等候多时，见到自家主子出来了，心也掉回了肚子里。
“您可算是出来了，方才听到二皇子被关禁闭了，挺让人意外的，皇上从来都没有处罚过二皇子……罢了，您没事就太好了。”
楚安然闻言，有些复杂地抬头看了一眼陆九朝。
怎么可能会有事？有这个人在前面挡风挡雨呢。
刚到光明殿的时候，从陆九朝的站位就可以看出来，他压根没有想去踩一脚，就想看楚安阅自食恶果。
他态度猛然地转变，大概就是因为楚安阅跳起来想要伤害自己。从那个时候开始，陆九朝就开始循循善诱，就是为了诱导二皇子激动之下说出那番话。
皇上是整日里求仙问道不错，可至少他现在还是皇帝，太二两党人马明里暗里的各种竞争，他都可以装瞎，约定的是童生试才是正式拉开帷幕，在那之前，他即便再荒唐，也还是皇上。
身为国君，最不可被冒犯的就是“国权”和“君威”。
楚安阅把人打死了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胆敢用“君权”来污蔑人，威胁朝臣，那就是僭越君权，这是国君的逆鳞。
不怪楚安阅笨，只能怪陆九朝城府太深，二皇子那小傻蛋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可以说他的每一句话，应该都是陆九朝想过的。
唯一不足的，应该就是皇上并没有说关多久禁闭，有可能是永远，也有可能皇后过去捏着手绢一哭，改日就放出来了。
再看陆九朝，他任何表情都没有，没有打了胜仗之后的兴奋，也没有想到任何将来后果的不安。
平淡如水，心深如海。
这就是站在楚安然个人的角度，目前阶段对他所有的评价。
“殿下是不是被吓坏了？怎么看起来这般不安？”陆九朝突然看着楚安然，如此说了一句。
说着，他还伸出手想要拉楚安然。
可是楚安然在想事情，对他有些防备，下意识就倒退一步躲了过去。
这一下可不妙，楚安然清清楚楚地看到，陆九朝的眼神都暗下去了。
“殿下，你可是在怕我？”
“朝朝……”
此时此刻，叫昵称也不管用了，陆九朝依旧抓住了楚安然的手，半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质问：“你可是害怕了？”
现在楚安然面前的陆九朝，并非是那个温柔似水的朝朝，而是权倾天下的第一宠臣。
“怕……怕爹爹。”
事已至此，只能装作被那个神仙爹被吓住了。
陆九朝又盯着楚安然看了好久，似乎是在探究她的花究竟是真是假。楚安然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第一次觉得装傻这么累。
好在，看了一会之后，陆九朝浑身的气场收了回去，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权当安慰。
“不用怕，你以后不会经常见到你爹爹和弟弟他们了，往后就老老实实在东宫里面学习，若是能打败他们……一辈子都不用见了。”
“嗯嗯！”
楚安然自然是点头如捣蒜，一方面是因为他说的在理，另一方面是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宫中势力的错综复杂，还有人心难测。
夜晚，躺在陆九朝身边，楚安然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究竟是谁杀了那个宫女？
自然不可能是楚安阅，因为晚上听宫女们聊八卦，好像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难道是陆九朝？
楚安然扭头看着陆九朝，心思很是复杂。
如果是他的话，那他岂不是知道了自己和宫女说的话，自然也知道自己并非痴傻，真是那样，那他又为何假装不知道？难道他演技比自己还精湛？
如果不是陆九朝，那又会是谁？
突然，陆九朝睁开了眼。
楚安然心中一怵，连忙假装闭眼，内心一遍遍祈祷着不要过来，不要说话，不要追究……
这时，她脑袋上突然落下来一只温暖的大手。
像是抚摸着一只小猫咪一样，陆九朝的手轻轻摸着楚安然的头发，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的冒犯，只是觉得很安心。
“睡吧，不要害怕，就算有一天全世界都抛弃了你，我也不会抛弃你。”
这是一句随口安慰的话语，更像是比生命还重的承诺。
在这样的安抚下，楚安然竟然还真的慢慢睡着了。
翌日睁眼，陆九朝早就上朝去了，春寒求爷爷告奶奶般地把楚安然从床上哄起来，终于让她开始学习了。
楚安阅被关禁闭的时间，不能做别的，想来也只能学习了。
陆九朝早就想到这一点，临走前给楚安然安排了很多学习任务，大多数都是可以自己完成的，但还有一些，是楚安然自己本人的水平也无法解答的，必须要去问陆九朝。
学了大半个上午，楚安然渐渐开始耐不住性子了，就用毛笔在书上画五子棋，自己跟自己玩。
春寒瞧了一眼，也没有阻止，看日晷来算，殿下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实属难得。
然而，楚安然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玩得那么认真。
她在想，那个宫女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地里帮助，会是谁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又偷偷把宫女带走杀死吊在栖梧宫门口，还模仿自己的声音引去楚安阅，导致他最后被皇上抓了个现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是想要帮自己的……至少现阶段是没有敌意。
这一切都太耐人寻味了。
正想着呢，春寒就冷不丁说了句：“陆大人，您来了。”
糟了！陆九朝回来了！
楚安然忙手忙脚地想要毁灭证据，却不曾想他手速更快，提前一步把她涂鸦过的书抢了过去。
完犊子了，又要被说教了。
楚安然也很好奇，为啥陆九朝长得漂漂亮亮一小公子，啰嗦起来比祥林嫂还折磨人。
陆九朝突然重重把书摔倒桌上，引得楚安然不自觉抖了一下。
第一十四章陆九朝我必鲨你！
紧接着，陆九朝拉住楚安然的手，抬起头看的时候，只见他是满脸激动。
“殿下！您竟然对围棋有这般天赋？”
楚安然：“……”
什么玩意？我踏马画得是五子棋好不好！跟围棋玩法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想也能明白，虽然黑子白子一个都没赢，但是太子殿下能有模有样地画出来，那就是“天赋”。
楚安然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干干笑着。
可是陆九朝接下来说的话更让她崩溃。
“之前是一直让殿下恶补书面学识，忽略了殿下的才艺和兴趣，是臣的不是，既然殿下对围棋这般有兴趣，那从今日开始，咱们就将围棋也纳入学习课程吧。”
楚安然：“？？？”
你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说要学了？
陆九朝已经兴致勃勃地出宫了，说是自家有一副上好的天山白玉墨玉棋子，拿过来给楚安然找找手感练练手。
就这样，他在楚安然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之下，在她本就已经抠抠搜搜的业余时间里，加塞了一个“围棋兴趣班”。
陆九朝我必鲨你！
春寒或许是看出了楚安然一脸生不如死，讪笑着安慰道：“殿下，陆大人当年可是文武状元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单单是棋艺方面，咱整个上京城怕是也找不出来一两个能够与之一战的，您放心吧，他定能将您教好。”
“啊啊啊！”
楚安然趴在桌子上闹脾气，她现在是真的听想哭的，怎么当太子都这么累啊！刚来的时候本来只想着装傻就行了，一切有陆九朝摆平，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一个时辰之后，陆九朝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黑色的信封，上面有金线绑着，看着不是一般的俗物。
楚安然趁着陆九朝去摆棋局的时候，偷偷打开看了一下，虽然是繁体古文，但是在这里被陆九朝魔鬼训练这么久，也磕磕绊绊看得懂了。
上面写着，再过两个月，四国使臣即将进京来敬献朝礼，皆是将会有举世瞩目的一场宫宴，让礼部和陆九朝从即日就开始准备，务必彰显大国风范，落款是圣玺，看来是神仙爹送来的。
“看得懂吗？”
陆九朝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楚安然心中一颤，连忙把信封塞回去，还笨拙地绑着金线，企图消灭“证据”。
“你好奇这些东西是好事，毕竟你早晚也要学着处理这些事情的。”
“好……好看吗。”楚安然捧着信封，让陆九朝看了看自己绑出来的蝴蝶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是陆九朝很显然还有别的主意，“这么一说，好像是时候该让你接触一些有关于这方面的东西了。武状元暂且不说，文状元最后的殿试肯定是有关于国家大事的一些论述，让你提前熟悉熟悉，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明日臣就把书房也搬过来，让殿下一起看着。”
楚安然：“……”
都懒得骂了。
春寒送过来了一些茶点，无意中听到这番话，便说了一句：“假若殿下……殿下未能赶上进度，您会不会把最后殿试的题目告诉殿下，让殿下早做一手准备……”
这个问题楚安然也有点好奇。
陆九朝是丞相，朝中地位堪比摄政王，除了一些必要大事要请示皇上之外，其余的事情差不多都是他在处理，一个科考的题目，自然就是他动动手指就能更改的。
“不会。”陆九朝回答地异常坚定：“我不会让殿下的人生，染上任何污点。”
春寒讪笑一句，连忙解释道：“大人赎罪，奴婢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有任何不敬之意。”
只听这时陆九朝又说：“即便真要走上那一步，我也会事先撇清和殿下的任何关系。”
楚安然终于是抬起头，没有任何闪躲地抬头看了一眼陆九朝。
她似乎可以确定……这人对太子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不管是因为太子小时候一句无意间的豪言壮志，还是他想一手掌握大权，“太子”肯定排在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