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葵,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都等我回去再说。我现在就订今晚回国的机票,你回家乖乖地等我,哪里都别去,好不好?」
我对他笑了笑:「周焱,我不是闹脾气,我只是觉得挺累的。你还记得吗?去年元旦,我们约会的时候,冒出来一个私生饭,我被她捅了一刀,胳膊都留了疤痕。事情闹得很大,还是曲晓芙出面,说跟你跨年的人其实是她,你还是单身。现在呢,大家都在传,你喜欢的人是曲晓芙。我像个影子似的,真的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周焱不说话了,抿了一下嘴,眉头皱得更深了。
所以说啊,越是熟悉的人,越是知道说什么话才能伤害对方。
那件事情,吓到了周焱。
他每晚做梦都会吓醒,夜里好几次都是哭着醒来的。
我记得从手术室出来以后,周焱抱着我,不断地喊我名字。
「向葵,向葵,小哑巴,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真的会发疯。」
他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衫。
我开玩笑,笑话他:「大明星,你的眼泪真的好多啊。」
周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却总是为我流眼泪。
而我呢,不是一个开朗活泼的人,却总是为他笑。
我跟周焱,都为了对方努力地、用心地活着。
5
曲晓芙跟周焱捆绑得很死,他对我一直很愧疚。
被极端粉丝攻击,也是他心口的一道伤。
我从不提起这两件事情,怕他有负担。
可我没想到,这两件事情,成了我推开他的绝佳借口。
我跟他说:「曲晓芙这几年一直跟你工作,我看着你们出双入对,心里其实也是难受的。」
我还跟他说:「周焱,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不要给我太大的压力,不然我会很痛苦。」
周焱没来见我,因为他知道一旦我焦虑起来,就会失声。
他只是提出要求,要我跟他保持联络。
这三个月,我一直在医院,这是第一次回家。
我清理掉冰箱里的食物,忽然就失去了整理东西的力气。
别人临走前整理东西,是给亲友留遗物。
可我在这个世上,只有周焱一个亲人啊。
从六岁开始,我们就相依为命。
他站在板凳上给我煮粥、做饭。
他蹲在院子里,给我洗衣服。
他用捡破烂换来的钱,给我买新裙子。
周焱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亲人。
我十六岁那年,莉莉阿姨去世。
我们两个都要上学、吃饭、租房。
周焱就算在酒吧把嗓子唱坏,也养活不了我们两个。
莉莉阿姨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了她的一位朋友。
我跟周焱有再多的不舍,也必须分开。
我哭着跟他说,我可以不上学,可以去打工。
周焱强行地送我去了车站,要我跟刘阿姨去北京。
在车站,周焱红着眼跟我说:「向葵,等我去接你。」
到了北京后,他每天都跟我打电话,问我吃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我怕他担心,每次吃饭前都给他拍照,睡觉前跟他交代一天做了什么。
去了北京一年后,某个晚上打电话的时候。
周焱莫名其妙地问我:「这一年,你是不是很害怕?很辛苦?」
我摇着头,告诉他我很好。
周焱却突然捂住眼,好半晌才跟我说:「怎么会过得好呢,话都说不出来,见了陌生人都会紧张害怕。你的手语,别人也看不懂。可刘阿姨给我打电话说,去医院治疗后,你已经能简单地说几个字了。别人不知道你为什么失声的,我却知道。你逼着自己说话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想起那晚的事情?」
他说的事情,我是六岁时,我爸妈死的那个夜晚。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不能说话了。
周焱拆穿了我,我不再伪装快乐。
他说得没错,我到了刘家以后,装得很开朗。
其实我每天都在房间里努力地练习说话,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想要说的话。
我怕辜负了刘阿姨对我的期待,看心理医生,要花很多钱。
如果我迟迟地讲不出话,我怕他们会失望。
我只能逼着自己,不断地练习。
刘阿姨、刘叔叔、子鸣哥哥。
他们都不知道,这些简单的称呼,我要悄悄地练多少遍,才能顺畅地讲出来。
可是周焱知道。
我们隔着屏幕,看着屏幕,默默地流泪。
莉莉阿姨临走前,曾经怜惜地跟我说:「葵葵,阿姨要死了,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周焱那个臭小子呢,就算去工地搬砖都饿不死。可我们葵葵怎么办呢?不能说话,又腼腆内敛。葵葵,你刘阿姨会来接你,她都是很好的人。可是大家呢,可能会喜欢活泼一点的孩子。你呢,要好好地表现,知道吗?」
那个时候,莉莉阿姨也不知道,她跟刘阿姨的那点感情,是不是足以支撑我在刘家好好地生活。
所以她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她教我要学会讨好别人,要学会处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