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彼姝递了拜贴,汤鸣筝很快便同意了。
似乎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她呆在寝宫没有出来,而是让素岚带着苏彼姝往内殿走。
一边走,素岚一边担忧道:“我们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一直呆在寝宫里没有出来,还请容华一定要劝劝她。”
苏彼姝心中心绪万千,面上还是得体应下:“这是自然。”
打开门,苏彼姝独自踏入殿内。殿内光线昏暗,未曾点灯。
所幸是早上,阳光正盛,开了一盏窗,透入了光明。
汤鸣筝就那样坐在窗边,身着单薄的寝衣,连头发都未曾梳理。
许是一夜未能安眠,她眼下还有些青黑,神色疲惫。
苏彼姝猛然间看见她这幅不加遮掩的憔悴模样,也是一愣,反应过来才轻声喊到:“镜颜?”
汤鸣筝掀了掀眼皮:“你来了。”
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苏彼姝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面对她这幅模样,自己来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她叹息一声,走到汤鸣筝身边坐下:“你怎么这样了?看起来比我一个生病之人还憔悴。”
汤鸣筝扭过头看着她,呆呆的看了许久,忽而落下泪来。
苏彼姝一惊,下意识拿起手帕,想为她拭泪。
谁知她瞧见了手帕,却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毒虫一般,一把扭过头避开。
苏彼姝的手僵在原地。
若是平常也不会怎么样,只是如今,她对汤鸣筝有了怀疑,此刻便感到有些下不来台。
汤鸣筝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流着泪回过头来,哽咽道:“你别怪我,我只是……”
“没事的,”苏彼姝仓促笑笑,“只是你怎么突然哭了?”
汤鸣筝用手捂住脸,只是泪水仍然从指缝中滴落。
苏彼姝心情复杂,但还是安慰她道:“别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与我说说。”
汤鸣筝许久才压抑住心情,放下手,用袖口拭去泪水。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样伤心?”
汤鸣筝眼眶通红,神色怨恨之中还带着一丝丝绝望:“我只是发现,无论我再怎么躲避,都逃不过我只是别人手中一件玩意儿的事实,只要他想,随时能拿我取乐,而我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苏彼姝沉默了。
汤鸣筝的话语,显然也戳中了她的隐痛。
也让她又一次怀疑自己的猜测。
这样子的汤鸣筝,这样高傲清冷的人,实在是不像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是因为这事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她惨笑几声,脸上渐渐爬满绝望,“他说的对,我就该一头撞死才对!”
苏彼姝神色惊骇:“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后妃自尽,可是会牵连全家的,”汤鸣筝面色惨白,“你瞧,我连生死都无法自己做主。”
苏彼姝心中惊疑:“陛下究竟做了什么?”
才能让汤鸣筝这般失态,实在是绝望。
随着对方的寥寥数语,简单描述,苏彼姝心中更是困惑。
她与所有人的看法都一样,温浓的行为可以说是很正常,除了——
“他真这么说?”
让汤鸣筝一头撞死?
“我骗你做什么?”汤鸣筝面色苍白。
苏彼姝心中其实是一直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
因为这实在是不像温浓会说出来的话。
可汤鸣筝也不像是在撒谎。
汤鸣筝看出了她的心思,努力勾起嘴角:“你莫非以为,他真像表现出来那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苏彼姝心里也清楚。
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表里如一,尤其是像温浓这样长期运筹帷幄之人,智谋才智必然远在寻常人之上,绝不可能让别人轻易看透。
可苏彼姝觉得,他也绝对说不出这般恶毒的话。
毕竟汤鸣筝能身居妃位,安安稳稳在后宫那么多年,至少说明温浓是厚待她的。
汤鸣筝知道苏彼姝不信,但是她此时心力交瘁,不愿多言,只是呆呆地看向窗外。
苏彼姝看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她怕自己离开以后,对方真的要寻短见,一直细细安慰她。
可汤鸣筝只是偶尔给她一些回应,其余时间都只是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镜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被人欺辱的心情确实不好受。”苏彼姝开口,尽管她还是不相信温浓会做出这些事情。
汤鸣筝当然知道她能感同身受,因为苏彼姝经历过比她更残酷的生活,她之前的或许对她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她慢慢伸出手握住对方。
苏彼姝一愣,以为她好转了,可细细看去,对方眼中还是满是绝望。
她叹了口气:“镜颜,我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可正因如此,我才会努力向上爬,因为我总不能指望对方良心发现吧?”
汤鸣筝看着她,但神色仍然无望:“我当年只恨父亲送我入宫,可我如今却理解他了。青无,你不懂,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对抗他们的。”
“所以我并不打算一个人奋斗,”苏彼姝握紧她的手,“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振作起来,帮助我的,对吗?”
汤鸣筝与她对视,许久之后又合上眼:“我好累啊,青无,你明日再来找我吧。”
苏彼姝这才放下心来。
她既然这样说了,想必是不会寻短见的。
“那好,我明日再来找你。”
说罢,她起身离开。
一直守在门外,忧心忡忡的素岚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询问道:“容华,我们娘娘……”
苏彼姝不曾多说:“我明日会再来的。”
“好好。”素岚连连点头,举止比以前更多几分恭敬。
二人走了几步,素岚还是忍不住叹气:“我们娘娘就是心气太高了,陛下也没做什么,我们娘娘就自顾自气成这样,让我瞧着实在是揪心。”
“婉妃一心追求自由,却始终被困深宫,受到刺激一时间想不开也是有的。”苏彼姝能理解那种心情,发现连生死都无法掌握的绝望,却不能苟同汤鸣筝的悲观。
若无权利,谈何自由。
素岚闻言更是唏嘘道:“在这深宫,哪有自由可言呢?”
“是呀。”
最向往自由的人,却偏偏被困在了最没有自由的深宫。
宫外,墨玉蕊玉已等待许久。
见她出来,二人立刻迎上。
碍于素岚在场,三人一直到乘坐上了轿撵,远离锦绣宫时,蕊玉才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问道:“怎么样,主子?”
“说来话长。”苏彼姝道。
确实是说来话长。
她本是去试探汤鸣筝是否为真凶的。
然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反而反过来安慰汤鸣筝。第54章 就是吃醋
“什么?”蕊玉一脸迷惑。
“我还是觉得,此事与她无关。”苏彼姝始终认为,像汤鸣筝那样的人,是不会,也不屑于做这些的。
“可她嫌疑最大的了。”蕊玉道。
“你别瞎猜,主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墨玉开口。
她不知道苏彼姝今日在锦绣宫的经历,但是她们二人都一样,希望凶手不是汤鸣筝。
墨玉之所以这样想,只是因为,苏彼姝这么多年才认识一个交心的朋友,若是被背叛了,那也实在是过于不幸。
而以苏彼姝的心性,从此以后,估计也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了。
墨玉不知道苏彼姝究竟想做什么,但她能注意到私下里,苏彼姝总是露出一副沉寂决绝的表情。
她希望苏彼姝能变好一些,她觉得温浓是一名良人,期盼苏彼姝能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一般,无忧无虑,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