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的轻蔑快要藏不住。
「刚才不是说,对我的手没有歧视吗。」
说完,拿起滚落到我旁边的那根钢笔。
我没想到,沈砚之竟然变得这么敏感。
其实分手后,我有求我爸帮忙联系了一家医院。说有机会帮他恢复。
可沈砚之那时已经恨透了我,对我的讥笑让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布娃娃吧,破了就丢。
「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这双手。
「少来恶心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有一瞬间,我感觉他已经认出我来了。
......
谈话结束,姜柔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在门口等候。
是一条针织紧身裙,身材凹凸有致。
沈砚之没再看我,自然地帮姜柔提过手中的包。
走廊上,两人身形相配,肩贴着肩,很是亲昵。
其实,看见他现在这样,我还挺庆幸当年的选择。
要是不放手,我可能会把他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嘿,站这儿发什么呆呢?」
「我送你回家。」
程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伸手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吓得我一缩。
大大咧咧的声音,传遍了整条走廊。
前面那道高大的身影闻声停下,扭头向我看来。
走廊的白光,衬得他眼底晦暗不明。
没等我窥探清那双眼睛下的情绪,肩膀猛地一沉,一道力气带着我身体一转。
「走了。」
我被半强势地推着,向走廊另一边的电梯走去。
车上,程立挑起话题。
「你爸的事儿,聊得怎么样了?」
我没回答,扭头去看窗外的夜色,一片片模糊的树影向后倒退。
沈砚之的话,回荡在耳边。
「鉴于可供研究的病例有限,只有一种风险很大的手段。」
「成功了自然是好事,可一旦失败,情况只会更糟糕,人撑不了 1 个月。」
这场关于生命的豪赌。
我暂时还做不出抉择。
「喂!你干吗?」
正惆怅着,脑袋上突然多了一双手,在我头顶乱鼓捣。
是程立。
他看我张牙舞爪的样子,咧嘴一笑。
「提高一下你的战斗力。」
「看你最近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等会儿上我家把刘叔的补品取了,记得也给自己补点。」
我跟程立之所以能做朋友,就是因为我们能在一些关头上,拉对方一把。
我跟他的渊源,建立在他大学时期失恋的时候。
他前女友去实习,跟着老板去了几次高档酒会,每天都是豪车接送,完全看不上天天穿花衬衫的他了,说他幼稚。
毕竟是动过心的,哪能轻易接受喜欢的人变成这副样子。
他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差点从操场的阶梯座位上栽下去。
还好我在旁边及时拉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人家都已经往前走了,你还傻愣在原地干吗!」
其实,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
取完东西后,程立又让我陪他吃了顿火锅。
他口味重,辣得我嘴都快肿了。
小区不让外来车辆进,程立本来要把车停在路口送我进来的,被我拒绝了。
刚拉开车门,我身子都探出去一半了,还是被他从后面提着领子拽住。
「外面下着雨,我车上没伞,把衣服盖头上挡着点儿。」
我转头看了眼他递过来的花衬衫,领口处还沾着唇印。
不知道哪个女孩留下的,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连忙嫌弃地摆了摆手,「没事,我跑两步就行。」
他直接把衬衫盖到我头上,赶我下去。
「少挑三拣四的,反正我也不要了,拿回去给你改改当雨衣正好。」
下车后,我暗自庆幸。
还好有衣服挡着。
这雨根本没听着那么小,等跑到楼下,半条裤子都被打湿了。
即便如此,我的脚步在看见那道浑身湿透的身影时,还是慢了下来。
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漆亮的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我,站在原地,任由豆大的雨珠顺着脸颊滑落。
「沈砚……沈医生你怎么来了?」
从医院离开时,沈砚之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他早就认出我来了。
把我当作陌生人一样对待,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也许是我们俩的最优解。
冰冷的雨并不能冲刷他眼底的怒意,他的视线掠过我凌乱的头发,微肿起来的唇,最后带着嘲弄看着我,眼底一片恶寒。
「你爸的事情还没定下,还有心思干别的。」
「刘惜,你可真行。」
「我干什么了?」
他没直面回答我的问题,继续沉声发问。
「血库告急的事儿你知道吗?
「医院新规定,下次输血前需要 5 个人的献血证明,否则不放血你知道吗?
「即便你爸已经住进医院,血库的人不签字依旧没法子,你知道吗?」
我被他说蒙了。
以前输血根本没这么麻烦,一般提前联系就可以。
现在改了吗?
他嗤笑一声,掺杂着雨丝,略带苦涩。
「你不知道。」
「因为你做事从来不上心。」
这一刻,我分不清他指责的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也许是淋雨太久,他的唇色微微发白,脸上也显得疲惫不堪,很虚弱。
「你没事吧?」
「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
他阴沉着一张脸,好像在说,我没你那么随便。
然后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手上一直拿的东西,扔进我怀里。
转身就走。
我打开一看,是五张献血证,有一张是他的。
所以他脸色那么差,是因为……
「沈砚之!」
面前的人身子向一侧歪去,重重地倒下。
7
帮沈砚之换完衣服后,我趴在床边,撑着下巴看他。
他皮肤白皙,五官凌厉。
像高高在上的神,所有人都会偏爱他。
高中时期,几乎每个人都知道。
我喜欢沈砚之。
他有个患重病的妈妈,需要定时到医院里治疗。
所以负担挺重的。
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医院帮着照顾。
直到李浩的出现。
他是个地痞流氓,先是大张旗鼓地向我表白,尾随,口头调戏。
然后不断找沈砚之麻烦,甚至去医院骚扰阿姨。
我尝试过报警。
但最多只是把他拘留几天而已,出来后继续为非作歹。
他是个社会闲散人员,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和沈砚之周旋,且乐此不疲。
因为李浩,沈砚之分身乏术。
名次一而再地下降。
翘课成了常事,旧伤还没好,新伤不断。
学校也因为沈砚之和社会人员打架斗殴,给了他处分。
这件事,传到阿姨耳朵里时,她已经变得瘦骨嶙峋,眼窝深陷。
可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和善地拉着我的手。
「砚之最近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用功啊。
「我没多少日子了,要是能亲眼看见他上了 A 大,死也瞑目了。
「孩子,你懂阿姨的意思吗?」
校服的衣摆,被我捏得发皱,而后,慢慢放手。
其实,不止她对我说过这种话。
同学说我到处勾引乱七八糟的男的,害得沈砚之连保送的机会都丢了。
班主任也找我谈过。
他说,沈砚之是读书的那块料,不要让我把他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