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漓在贺津帆安排的医院里住了下来。
一连几天,她都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这天她盯着男人如造物主一样瘦削的脸庞,如墨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贺津帆就坐在一旁的书桌上处理公事,向漓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这里是我的病房!”
男人抬起头来,淡雅如雾的星光离映衬出向漓的脸。
向漓心中一悸,然后很快将自己的情绪掩盖。
贺津帆却淡淡的答:“是你的病房,我过来照顾你不好吗?”
向漓眼见交涉无果,也就随他去了。
她无奈的躺下来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最后喃喃自语:“疯子。”
贺津帆想要做到的事情,别人都没有办法左右。
她想起自己还在牢狱中的父亲,眼眶有些泛红,疼她宠她的父亲却在牢里。
即使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和贺津帆有关,可他自始至终始终都没有解释过。
苦涩的笑容蔓延着她的嘴角,盯着天花板出神,然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贺津帆忙完了之后回眸看去,向漓闭上了眼睛的模样,让他不由得心里害怕。
他想起那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那样无声无息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永远离开了自己。
这样想着,他无意识的拍了拍向漓的脸。
向漓睁开了眼睛,看着贺津帆的动作,瞬间眼眸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要来烦我。”
话语说出的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开始后悔。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贺津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贺津帆。
明明还爱着他,可说出的话语到最后却成了伤人的利器。
贺津帆微微一怔,眼眸低垂,平静无波的脸上却有一瞬间的黯然。
他心口再次撕裂了一个口子,现在的自己才明白,之前说着那些话的他,是那么的伤人于无形。
贺津帆深吸一口气:“以沫,我错了,你妈妈和澄儿的事情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他们。”
向漓在一瞬间宛如一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
她冷冷的看着贺津帆开口:“没有照顾好?顾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他们冷冰冰的躺在了地下,这一切都有你的一份功劳!”
贺津帆被她话语里的冷淡刺的心口一疼,他撑着书桌上的手有些颤抖,下意识开口:“不是的……”
向漓闻言微微一怔,她也知道他们的事情不能全怪在贺津帆的头上,可控制不了自己。
她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遮挡住一些泪光。
向漓疲累的闭上了眼睛:“你走吧,我不想在看见你。”
贺津帆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些许泪光,猛然抓起病床上的枕头扔了过去:“走啊!”
贺津帆接住了枕头,心口刺痛不已,他扯动唇角:“那你好好在医院。”
向漓没有说什么,偏过头不再看他。
贺津帆一脸黯然的走出了病房,直到关上了病房门,整个人仿佛脱力一般靠在门上。
原来向漓并不想看见自己,这个认知一直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着。
他浑浑噩噩的出了医院,径直坐在了驾驶座上。
贺津帆刚刚在病房里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此时才尽数倾泻出来。
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方向盘上,眼底有泪光闪过,可却被他拭去。
莫名的,贺津帆开始怀念,从前的那个向漓。
从前那个有笑有泪,那个不管怎样都会在别墅亮起一盏灯等他的向漓。
可那样好的她,他却好像弄丢了……
向漓躺在病床上出神,六年的感丽嘉情,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直到护士照例给她扎针吃药的时候,向漓才回过神来。
她想到了什么,拿出了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犹豫了会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严医生,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帮忙。”
向漓下车之时,怔怔看着眼前的第五监狱。
她从来不知道,过来的路上竟然这样的长,眼眶微微泛红,心里仿佛撕裂般的疼痛。
在严询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监狱大门。
这一路上大雪纷飞,不到片刻向漓的身上已是
向漓本想开口的,可话语还未到嘴边,眼圈红了一圈。
严询淡淡开口:“麻烦找一下赵忠。”
很快有人出来了,将严询和向漓迎了进去。
向漓一路沉默不已,直到来到了目的地,她手指抓着电话,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
很快有人押着赵忠坐到了对面,他眼眶微热。
向漓怔怔看着对面蹒跚着脚步走到座位上的老人。
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以前精神饱满的父亲!
那人头发已经剃的极短,穿着一身囚服,囚服上甚至还有一些汤水的痕迹。
向漓手撑在玻璃窗上,对面的父亲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皱纹,头发乱糟糟的,甚至多了大片的白发。
她的眼泪在顷刻便落了下来,那就是自己的父亲!
收拾了情绪之后,她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爸,公司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赵忠抓着电话,身躯微微有些颤抖,好半天压低了嗓音:“别在问了,你妈妈和澄儿呢?”
听见这话,向漓一瞬间眼眶含泪,喉头哽咽:“他们……自杀了。”
电话那头的赵忠眼睛瞪得很大,好半天才嗫嚅道:“怎么会?”
向漓闻言,忍着的眼泪不断从脸颊落了下来,她拭去眼泪,深吸一口气:“爸,你告诉我,公司破产和贺津帆有关吗?”
赵忠浑浊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他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你在顾家好好呆着,贺津帆会保护好你。”
这个时候,监狱的管理员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钟示意时间到了。
向漓眼眶含泪,她拍打着玻璃窗,情绪激动地问道:“和贺津帆有关,对不对?”
可赵忠却拼命的摇了摇头,比了一个口型,然后一步三回头回眸看向向漓。
出了监狱,外面还飘着许多雪,只一瞬间,向漓便已然白了头。
她瘦削的肩膀被大雪冻得几乎颤抖,严询连忙上前给她披上大衣,埋怨道:“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好,还是多多注意身体。”
然后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为什么要去贺津帆安排的医院?”
向漓却恍若未闻,她伸出满是针孔的手,接到了一片雪花,喃喃自语:“我和贺津帆,结束了。”
她的眼里苍凉一片,没料到父亲直到现在,还是因为她,而不愿意对自己说实话!
保护好她?
她的喉间梗塞,一抹熟悉的腥甜溢满鼻腔。
过来监狱的路上,她想了很多。
自己比谁都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和贺津帆无关!
可父亲的态度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严询看着神情痛苦的向漓,微微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背。
“会过去的,伯父快出院了。”
他的一句话,无疑是在向漓的心上撒盐。
她喉间梗塞,声音带着哭腔:“严医生,借我靠一下。”
然后将脸埋进严询的胸口,攥着他的西服,起先只是小声的啜泣,后面哭得肝肠寸断。
严询听着向漓的哭声,不知为何,他心里闷闷的。
只是无声的拍打着她的背。
雪越来越大,顷刻地上已经是满目雪白。
向漓收拾好了心情,鼻尖微红,淡淡地说:“严医生,谢谢你陪我过来。”
严询看着空了一块的怀抱,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丝异样。
听着她的话,他攥紧了拳头而又很快松开,他长叹一口气:“不用谢,我们走吧。”
严询垂眸看着两人的影子交叠着,深吸一口气,他扶着向漓缓缓地朝着车走去。
上了车之后,向漓抬眸看着车窗外的雪,眼眶再一次泛红,喃喃自语道:“冬天都要过去了,可我始终都没有等来他陪我看一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