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颜熙熙只觉得手中的薄纸仿若千斤重。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拼凑在一起却组成了她读不懂的文字。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祁御的电话。
“寒哥,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
听筒那端的祁御语气有些不耐:“白纸黑字,看不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特别不喜欢颜熙熙这样,再简单的事也要兜圈子,矫情。
“为什么突然要给我这些。”颜熙熙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你可以理解为我蓄谋已久。”祁御冷漠说道,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颜熙熙倚靠着床边缓缓滑坐到地上。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长59秒。
纵使是对她,祁御也秉行了他一贯的作风,任何非工作电话都不超过一分钟。
回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颜熙熙只觉得心底畏寒。
原来,他早就想和她一拍两散了么!
颜熙熙深吸一口气,重新将那份文件拿了起来。
“2011年礼物清单:球鞋、围脖、冬帽。”
“2013年礼物清单:机械键盘、笔记本电脑、眼镜。”
“2017年礼物清单:手表、路易威登皮带、山地车。”
“……”
从开始到现在,每年她送给祁御的礼物都详细登记在了表格之上。
看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字眼,颜熙熙只觉得荒唐不已。
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
可为什么唯独忘了,今天是她生日呢。
再抬眸看着为首的‘青春损失费’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她的心犹如被钝刀划过。
那个男人记得所有,不过是为了给她十年青春一个交代罢了。
她闭上眼,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肩膀微微起伏……ⓨⓑγβ
彻夜无眠,直至天亮。
颜熙熙从房间出来,玄关的灯还亮着,祁御彻夜未归。
她敛了心思,一个人洗漱,一个人吃早饭,然后一个人出门。
医院。
颜熙熙清点了一番这阵子挣的钱,在收费窗口将欠了几天的治疗费缴清。
“怎么不多缴一些,过两天我又得给你打电话催费。”窗口的工作人员问道。
颜熙熙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会按时来缴的。”
工作人员没有再说什么,公事公办的将收据单给她。
颜熙熙道谢后,拿着单子去了血液科三楼。
导诊台的护士看到她,犹如见到熟人般喊道:“你来了,透析袋都已准备好,去病床上等着吧。”
颜熙熙道谢点头,有些迟缓地走进病房。
她挽起衣袖,白皙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青紫针孔。
护士端着消毒用品走进来,找准穿刺点后,将细长的针管插了进去。
“这次穿刺透析怎么又没家人陪你来?”护士看着她一脸苍白的模样,忍不住道。
颜熙熙咬着下唇忍住疼痛,声音虚弱:“他们都忙。”
父母早逝,姐姐颜珧又在国外,这些年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祁御一人。
可就在昨天,那个男人单方面宣布不要她了。
她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护士叹了口气,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帮她把身后的枕头调整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长达四个小时的血液透析结束,颜熙熙拖着虚弱的身子回了家。
她头很晕,眼皮也很沉重,仿佛随时都能闭上眼一睡不醒。
开门进屋,颜熙熙看着门口的男士皮鞋,瞬间愣住。
祁御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份微皱的文件。
他抬眸看向颜熙熙,神色晦暗。
“为什么还没签字?”
男人冷清的话语,透着一如既往薄凉。
颜熙熙脸色有些苍白:“所以,你是要分手吗。”
祁御拿出随身携带的派克钢笔,连同文件一并放至熙几上。
“笔给你准备好了。”
他没有直面回答颜熙熙的问话,但言行举止却表明了他的意思。
颜熙熙靠着玄关,突然有些站不稳。
不知是穿刺后的并发症,还是因为面前男人说的话。
“能不能不分手?”她蜷紧手指,语气带着几缕卑怜,“我们在一起整整十年,这座城市我只有你……”
听着她要哭不哭的语调,祁御有些不耐烦地皱紧眉头:“这栋房子留给你,不用担心在这里没安身之处。”
他那仿若大发慈悲的口吻,让颜熙熙心头一阵萧瑟生疼。
“寒哥……”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蓦地感觉鼻尖一热,鼻血毫无征兆地淌落下来!
祁御瞳眸一紧,大步朝她走来。
“你怎么了?”
那紧张的模样,像极了曾经那个一穷二白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祁御。
颜熙熙敛了敛涩意,正要挽起衣袖将手臂上的青紫针孔给他看,男人的视线却落在了她手中装着金银花降火颗粒的透明药袋上。
“大冬天的还上火,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祁御拧着眉,正要再看看她手里还有些什么药,手机铃声倏然响了起来。
他接通一听,表情随即变得柔软:“我马上来。”
视线转向门口的女人,祁御的眼神又带上了几缕厌烦。
“记得把字签了。”说完,他便推门离开。
门被重重关上,硕大的客厅,唯有一室冷清蔓延。
颜熙熙怔怔站着,眼眶一圈圈泛红。
十年前她一个小感冒,祁御逃课去给她买药。
七年前她生理期腹痛,祁御跑过大半个城市给她送来红糖水。
四年前她急性肠胃炎,祁御出差路上立即返程奔来了医院。
可现在……
颜熙熙蜷缩着疼痛的身体,缓缓滑坐在地板上。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她心底的寒凉却始终都吹不散。
“叮”微信视频电话传来响声,拉回了颜熙熙的思绪。
她拿湿纸巾擦掉鼻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摁了接通键。
“姐。”
屏幕另一边,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出现在镜头前。
她是颜熙熙的姐姐颜珧。
两人父母早逝,姐妹俩相依为命。
在拮据之际,颜珧更是辍学打工带大了颜熙熙。
长姐如母,大抵是她们之间最好的诠释。
“刚发工资,给你转了一笔钱,看到没?”颜珧微哑的声音尤为成熟。
颜熙熙微怔,蓦地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显示银行卡到账五千元。
“姐,你不用再给我生活费了,我能把自己照顾好。”她看着镜头前的颜珧,心底五味具杂。
颜珧把玩了一下打火机。
“姐的钱就是你的,你不花谁花?看你瘦得,是不是那姓祁的小子没给你饭吃?”
听着颜珧的质问,颜熙熙脱口道:“他对我很好。”
只不过,是曾经。
颜珧笑了笑:“行,你幸福就好,但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立马飞回国内削他!”
从上学时期,颜珧就看不惯祁御,觉得他面相薄情,不能给颜熙熙幸福。
但反对归反对,自家妹妹喜欢,她也没棒打鸳鸯。
两姐妹又寒暄了一阵,随即挂断电话。
屋子的里冷清,又一次将颜熙熙包裹束缚。
一夜无眠,翌日。
颜熙熙像往常一样,穿上人偶服在街头发传单。
这时,商业街十字路口的情侣餐厅,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些手牵手的男女。
颜熙熙挥动笨重的熊手,正要将传单递过去,却猛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白裙女孩。
他不知说了什么,身侧的女孩踮起脚尖,在阳光下亲吻了他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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