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凌紧握的拳头颤了颤，突然喊道:“夏玉曦!”
夏玉曦停住脚，她早就感受到他那灼热到仿佛要把自己的后背烧出个洞的视线。
她就这么站着，微皱的眉下双眼里并没有多余的波澜。
江斯凌以为夏玉曦至少会回头，可她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更加快地往前走去。
她很决绝，好像迫不及待斩断在这里的所有.....
江斯凌凝着夏玉曦越来越远的背影，呼吸渐重，想收回目光，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他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双手一松。
'啪’的一声，离婚证掉在了地上。
夏玉曦回到家属院，也没理会其他军属们诧异的目光，径直上楼。
她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关门时停住脚，转身环顾这不大的家属房。
这里她生活了两辈子，也承载着她的希望和绝望，但现在，她要彻底与这里告别。
“再见……”夏玉曦低声呢喃，目光落在沙发上一件军装上，“江斯凌。”
———
1980年7月。
龙江军区家属院，夜色深深。
‘砰！’的一声闷响，夏玉曦重重从床上摔落，猛然睁开眼，窗外骤闪的雷电照亮她煞白的脸。
两辈子的记忆涌入脑海，让她冷汗如雨。
一场车祸，竟然让她重生到了五年前！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紧接着，低沉的嗓音刺破满室死寂。
“躺地上干什么？”
夏玉曦抬头望去，心跳停滞了瞬。
刚洗完澡的男人只穿了条短裤，古铜色皮肤上的水珠顺着腹肌划入人鱼线，刀刻般的下颚微扬着，睨来的深邃目光含着疏离。
凝着那张脸，夏玉曦失神低唤：“是你？”
江斯凌，她的团长丈夫！
愕然的语气让江斯凌蹙起眉，他迈着长腿上前：“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男人居高临下，淡漠斥责，却没有拉她的意思。
夏玉曦咽了咽喉中苦涩，撇开眼缓缓站起身：“我现在真希望，你只是我的哥哥……”
他是她的邻家哥哥，两人青梅竹马，哪怕结了婚，他依旧不让她改称呼，她原以为这是夫妻情趣，可——
“你在闹什么？”
男人蹙眉俯身，撑着桌子，一字字揭露在他看来的违心回答：“我向你提结婚时，你说你从小就喜欢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我……”
夏玉曦怔了怔，垂眸低语：“是啊，因为喜欢你，所以你随口一句，我就嫁了你，跟你随军到这里……”
五年后她才知道，他娶自己只是跟别的女人怄气，而她为了他，连阿妈临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江斯凌终于察觉到夏玉曦的异样：“你后悔了？”
话是这样问，可他的手和往常一样，暗示着摩挲着夏玉曦的腰，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后。
显然，他没把她的反常当回事。
夏玉曦心口刺痛一瞬，红着眼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对……
她后悔了。
上辈子，她深爱着他，却落了一无所有的下场。
但没想到可以重来一世，这一定是上天给她回头的机会。
这辈子，她只求回到阿妈身边，好好照顾阿妈，而江斯凌，她不要了……
深吸口气，她转眸望向男人冷峻的侧脸：“我想抽个时间回桐州看看我妈。”
话落，江斯凌干脆抽身，揉着眉心躺下，淡淡丢出句：“随便你。”
漠不关心的模样让夏玉曦又一哽。
片刻后，她压下难过，整理好衣服躺床上，背对着江斯凌躺下。
重生后的第一夜，她没有合眼。
起床号响起之前，江斯凌就起身换好衣服出门。
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夏玉曦又红了眼眶，心头自嘲。
结婚两辈子，江斯凌从来没陪她吃过一次早餐，从前她以为他忙，可如今看来，他不过是懒得应付她罢了。
有幸重来，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深呼吸一口，起床换好衣服，夏玉曦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证件和结婚证，去了政治机关处。
在值班人员的诧异下，夏玉曦坚定将手里的证件和结婚证放在桌上，声音清晰——
“请帮我申请一份离婚报告。”
第2章
夏玉曦拿到崭新的离婚报告后，去了通讯室，凭着记忆拨通家里的号码。
几声‘嘟’后，那头传来阿妈温柔却疲惫的声线：“哪位啊？”
泪水瞬间蓄满了她的双眼：“妈……”
对面一愣，随即慌了起来：“绾绾，你怎么了？是不是在西北受委屈了，是缺钱还是缺票，妈给你寄——咳咳咳！”
听到阿妈剧烈的咳嗽声，夏玉曦心狠狠一揪，忙说：“阿妈，我没事，我只是……想您了……”
上辈子，阿妈死后她才知道，阿妈怕她在西北受苦，日夜劳累，挣得血汗钱都给她寄了过来。
最后累出了胃癌，自己却没能见到阿妈最后一面……
想到这些，夏玉曦恨不得立刻飞回桐州，回到阿妈身边！
还不等她说下一句，身后便响起道尖利的催促：“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别耽误大伙儿打电话的时间！”
她忙捂住听筒，转头看去，是隔壁吴连长的丈母娘王秀芳。
这老太太嘴碎蛮横，原本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给江斯凌，后来江斯凌娶了她，这老太太总时不时给她找麻烦。
夏玉曦不想阿妈担心，关心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也没理会王秀芳，转身往家属院走去。
王秀芳朝她背影啐了一口，拉着身边的人故意高喊——
“你们看她那矫情样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个家属院就她最金贵！”
“听季团长的老朋友说，他以前那个知青对象要回来了，我看季团长迟早要和她离婚！”
刻薄的话让夏玉曦心一紧，但她现在已经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跟人闹了。
她只想陪着阿妈，江斯凌和谁好，她不会再管。
想通之后，夏玉曦一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刚把皮箱从衣柜拿下来，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她转身看去，是江斯凌。
他穿着作训服，脸上还挂着汗珠，俨然是跑回来的。
男人扫过她手中的皮箱，脸色更沉，大步踏进来一把扯过皮箱：“你去政治机关处申请了离婚报告？”
对方锐利的凝视，莫名让夏玉曦紧张到冒了汗。
但离婚这事，她知道瞒不住，也没打算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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