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也许是它也太想阿言了吧,所以才会对相像的人那么亲近。
颜姳敏取下蛊笛,笛声空灵,穿过隔墙,落进了路过的夙言耳里。
他怔在驿馆门口,只觉欢乐欣喜的曲调,竟淌着说不出的悲凉,撞得他心口莫名生疼。
他回过神来,已抬脚进了驿馆。
颜姳敏若有所思的转过头,月光下,竟好像又看见了阿言。
笛声戛然而止,颜姳敏恍惚的站起身。
就见那人抬手行礼,生疏客气的说:“圣女。”
颜姳敏怔在原地,半晌,哑声开口:“夙大人。”
夙言走近,笑着开口:“不知刚刚圣女吹奏的曲子叫什么?”
颜姳敏神情复杂的回答:“不过是族里的人人都会的曲子罢了。”
却见夙言腼腆的笑了笑,声音温柔。
“曲子很好听,不知能否教我?我想吹给我未婚妻听。”
第三章 未婚妻
颜姳敏陡然捏紧了笛子,看着他眼里的爱意,心里翻腾起一阵难过。
他应当很爱他的未婚妻,就像阿言爱着她一样。
颜姳敏一时失语,半响才点了点头,说:“可以。”
接下来几日,夙言都会来驿站找她学笛。
他学得很快,就像阿言一样很有天赋。
颜姳敏望着他温润的眉眼,总会忍不住出神。
但这天午后,却是另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先到来。
穿着一身红衣,带着英气的女子走进院中,看着颜姳敏的目光冰冷无比。
她自我介绍道:“我是夙言的未婚妻,风敏。”
颜姳敏微愣,打量了风敏一会,却觉得面熟。
她心一动:“你可认识风青?”
风敏眼里登生怨恨:“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夙言的未婚妻竟是杀害阿言的仇人之妹!
颜姳敏感叹一声:“看来你知道,是我杀了他。”
颜姳敏不为所动的样子,让风敏咬紧了牙恨声道:“这个仇,我总有一天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颜姳敏眼神一凝,却是笑了。
三年前的忘生崖,风青一箭没入阿言胸膛,穿心而过。
而后她驱使群蛊,叫风青尸骨无存。
这不也是血债血偿?
颜姳敏收敛笑意,看向风敏,眼中却是森然一片:“他若还活着,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他。”
忽然,她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夙言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
风敏见到他,眼眶陡然一红,扑进了他的怀里抽泣。
夙言望着颜姳敏的眼神顿沉,语气冷冽:“下官未婚妻叨扰圣女了,还请圣女不要怪罪。”说罢,便挽着风敏离开了驿馆。
这是夙言第一次褪去温文尔雅的外表,露出锋芒的内在。
颜姳敏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莫名闷的难受。
白狼静静的走过来,笨重的脑袋放在了她的腿上。
颜姳敏眼眶晕着红,摸着它的头,颤声问:“你也觉得他好像是不是?”
小时候,若有人欺负她,阿言也总是站在她的身前,对着别人冷脸说:“离她远点。”
颜姳敏长长的呼出一口。
她回到房里,找出了风青的遗物,这是他临死前求她交给风敏的。
他的哀求她现在依稀还记得:“我家中只有我一个男丁了,母亲和尚未婚配的妹妹还要我抚养,家里不能没有我……”
尚未婚配……
这四个字恍惚一道闪电,刺入颜姳敏的脑海。
她登时起身,夺门而出。
将军府。
风敏见到她,迅速沉下脸:“你来做什么?”
又瞥到她手里的玉佩,横着眼伸手便要夺抢:“还给我!”
颜姳敏侧身避开,望着她恼怒的脸,冷不丁的问道:“你跟夙言几时订的婚?”
风敏满腔的怒火被这一问击溃,呼吸猛地一滞。
但她随即恨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借着学笛的名义在打什么主意。我与他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破坏的。”
“离夙言远一点。”她满脸讥诮,“一族圣女,不要忘了身份!”
颜姳敏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响,她自嘲一笑,将手中玉佩递出。
风敏一把夺过玉佩,喝道:“送客!”
颜姳敏转身离去,竟说不出的失魂落魄。
她刚出门口,一抬眼便迎上了正准备进府的夙言。
二人脚下不约而同的停住,门槛横在二人中间。
夙言行了一礼:“圣女。”
姿势越发疏远礼貌。
颜姳敏的心蓦然一窒,竟有些难以呼吸。
夙言抬起脚步跨进门槛。
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颜姳敏脱口而出:“明日你还来学曲子吗?”
夙言冷淡的摇头:“不了,阿敏厌恶那首曲子,我不会再学了。”
第四章 你不是我儿子
那之后,夙言就再未来过驿馆。
到了上朝面圣的日子,他才终于出现。
朝堂之上,颜姳敏学着汉人的礼仪叩拜,皇帝的声音高高传来,低沉又威严。
“越族归顺后,大家便是一家人。按照我们的规矩,需要派官员去协管越族。”
话语里藏着敲打,说着‘协管’,可明显示统管的意思。
颜姳敏却不卑不亢的回:“越族也有越族的规矩。”
“只要您的官员通过了圣蛊的认可,那么我们的族人也会认可。”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阵喧嚣。
人人闻蛊色变,面上是遮不住的恐惧和嫌恶。
这时,队列前端一人走到她的身边,骚动的群臣瞬间噤声。
他朝皇上拱手,朗声道:“臣定会挑选合适的人选前往越族。”
众人又纷纷附和:“交予首辅大人就安心了。”
“臣附议。”
颜姳敏闻言,侧眼打量着身边一呼百应的人。
她心想,原来他就是大汉首辅夙晋,夙言的父亲,那个真正打败越族的人。
几十年来,越族凭着蛊术和汉人僵持,未分胜负。
可自从夙晋十几年前成为主将,蛊术便渐渐在战场上失效,越族落得下风。
颜姳敏瞧着他的脸,越看越熟悉,不由心疑。
下朝后,她没回驿馆,径直去了夙府。
正堂。
夙晋坐在上位,轻轻啜了一口茶:“不知圣女来访,有何要事?”
颜姳敏望着夙晋,攥紧了手。
“首辅大人,不知您是否听过兰乙这个名字?”
首辅面不改色,听着颜姳敏继续道:“她是我越族上届圣女,和一个长得很像您的汉人相爱,生下了我的丈夫阿言。”
“恰好,我的丈夫阿言和您的儿子夙言长得一模一样。”
夙晋听完笑了:“你那时还小,记错了吧。”
“我年轻时的确去过越地,但是我此生只爱过一个女人,就是我的夫人。”
“而夙言虽然自幼体弱从未出过盛安,却也是左邻右舍看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