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我太惯着他了。
半晌后,他勃然大怒,「谢云瑶,你放肆!是孤给你脸了是吧!」
他将宫内赐给我及笄挽发的簪子摔在了地上,「你的夫为妻纲没有学好,这根簪子你不配戴!」
他冷笑着下我的面子,妄图让我在自己重要的及笄礼这日变成整个上京的笑话。
碧鸢抱住他的腰,朝我质问:「小姐,你虽然是我们大梁的将军,可殿下是太子,是你要效忠跪拜的君,你怎么能这样和殿下说话,你是觉得自己有了战功,就目中无人,连君为成纲都不顾——」
我厌烦极了她煽风点火的声音,不等她说完,我手中的剑就已落下。
瞬间,她的哭喊声响彻大堂。
我低眸睥睨她痛苦扭曲的五官,啧了声,「你不是说这条手臂上的伤是我打的吗?那我便坐实了你给我安的这条罪名,可还满意?」
我拿起帕子皱眉擦着长剑上的腥臭血迹,「这把剑曾随我上阵杀敌,斩落无数贼寇,今日你得幸尝之,理应跪下谢赏。」
斩断的手臂落在太子脚下,碧鸢朝太子爬去,嘴里呜呜喊着:「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我将长剑贯入剑鞘,笑着看向跌坐在地上发抖的秦奕,「殿下不救她吗?」
秦弈惨白着脸惊恐地望着我,眼睛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真是上京锦绣堆出来的纨绔废物,半点儿血腥都扛不住。
我望着周围宴席上小心翼翼的宾客,端起酒杯绽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诸君,慢用。」
父亲在第二日上朝时,联合御史台一起参奏了太子。
陛下似是没想到,我都这样飞扬跋扈了,我爹居然还要再给我讨一个公道。
没办法,我爹护短,为了我造反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陛下半天憋出一句,「她,她不是把人手都给砍了吗,爱卿!」
我爹怒道:「不该砍吗!」
……
陛下沉默几瞬后,不情不愿地命令太子到将军府给我赔罪,却全程没有再提一句对碧鸢的处置。
朝中不少臣子望风而动,本来站在将军府这边同仇敌忾,瞬间回复了中立观望的态度。
下朝后,太子跟着父亲一起到我府上与我赔罪。
说是赔罪,我瞧着倒像是兴师问罪。
「谢云瑶,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还敢让你爹参我!」他一看见我就等不及地抢先发火,明显是记着那日被我吓晕过去的丢脸事。
我讥诮地看着他,「做都做了,怎么?还怕别人说。」
太子上下打量我,冷哼道:「以往碧鸢和我说你只是表面装得端庄得体,其实背地里克扣下人,动不动鞭笞奴仆,性格刁蛮,我还不信,如今看来,这些都是碧鸢的实话,你看看这副尖酸刻薄粗鲁的样子,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吧!悍妇!」
我故意恶心他,「你不是说自己对我一见倾心,就是死也要娶我吗?怎的我现在不是你的心上人,是悍妇了?外头的人近日可都在传你是个废物,男弱女强,我们倒也相配。」
「谢云瑶!」他恼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本来我是想只要你和我说几句软话,我便大发慈悲地原谅你,现在看来,你简直是冥顽不灵!」
「我告诉你,碧鸢性子温顺,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你根本比不上她一星半点儿,我已经决意要娶她过门。」
我点头,「好啊,你不娶我都瞧不起你,记得十里红妆抬她去做你的太子妃。」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手鼓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代的太子是立自己未婚妻的婢女为太子妃的,你只管去娶,必然名垂千古。」
秦弈被我气得半死,他哪里敢娶碧鸢为太子妃,就算是侧妃都过不了礼部那一关,还有御史台那些文官都不会轻易绕过了他。
碧鸢顶多只能做一个侍妾。
他死死地盯着我,眸子里的情绪瞬息万变,最后沉沉地落下一句,「总有一天我会敲碎你的硬骨头,让你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学着怎么做一个温顺的太子妃。」
我拇指微微滑动剑鞘,锐利明亮的剑刃被日光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秦弈抬手挡住眼睛,瞬间再次跌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半晌后,见自己平安无事,他气急败坏,「孤是太子!」
我用手抻着脸,笑得眉眼弯弯,低眸看他狼狈的模样,「太子万安。」
「谢云瑶!」他铁青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都湿润了,「迟早我要废了你的武功,让你再也拿不起刀剑!」
我笑了,「上一个说这话的人,在北雍关被马踏成了肉泥,殿下也想试试吗?」
秦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府。
秦弈走后,没一会儿宫内就传了旨意,说是皇后要见我。
我解下佩剑,他们这一家人真是各顶各的烦。
我入殿里时,碧鸢正坐在皇后下方同她说笑。
秦弈就坐在一边凉凉地看着我,身边跟着的是禁军首领。
秦弈见我看过来,重重哼了一声,显然还在气头上。
打不赢知道找人了。
没出息。
我想起来他奶娘同我说的话:太子是个好人,只是被骄纵惯了,他心里只有您,只要您愿意哄着他顺着他来,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太子也会给摘给您。
我觉得这话好笑,他也配让我低三下四?
秦弈见我旁若无人地收回目光,不再搭理他,气得使劲朝着扶手拍了一巴掌。
他真是有病,迟早我得让太医给他治治。
我俯身向皇后行礼,她只当看不见我,偏头笑着嘱咐碧鸢要注意养胎。
碧鸢断了一条手臂无比虚弱,「殿下将我安置在毓庆殿,待我很好,只是碧鸢出身低微,怕是配不上太子与娘娘的这份好。」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被我斩断手臂后,她的恨意便挂在了脸上。
如今皇后宫里站着禁军,我又是独身前来,并未佩刀剑,她自然是不再畏惧。
毓庆殿自古是太子妃的居所,碧鸢这是故意气我。
可若是没有秦弈授意,她又怎么敢的。
我在脑子里想着让秦弈死得悄无声息的法子,碧鸢不检点,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如今肚子里怀着皇家子嗣,多好的宫殿都能住,若是有人善妒欺辱,莫说是太子了,便是本宫也不会饶恕。」
皇后不怒自威,威严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厉声道:「谢云瑶,你可知罪。」
我挑眉,「不知云瑶何罪之有,还请娘娘明示。」
「牙尖嘴利!你哪有半分太子妃的风度,见着本宫你为何不跪!」
我提醒她:「一年前我得胜归来,陛下免了我的跪拜之礼。」
皇后一噎,转而道:「太子乃是你未来夫君,你怎敢恃宠生娇!太子登门,你竟然敢羞辱太子,这就是你们谢家的家教吗?!」
皇后是丞相的亲妹妹,原本太子定好的太子妃是她娘家的侄女,不料太子鬼迷心窍非要娶我。
她恨得要死,只怕不能将我从太子妃这个位置上拉下去,好让她侄女上位。
她一向对我没什么好脸色,如今见陛下朝堂之上对碧鸢一事高高举起轻轻放过,太子又与我生了怨怼,折辱我更是没了忌惮。
我眸色顿时煞冷,「谢家的确管家不严,否则也不会出现婢女爬床的事情。」
「你放肆!」皇后猛地拍向扶手,怒道,「你是在说本宫管教太子不严吗?!」
「臣女不敢。」我无辜极了,「娘娘不必动怒,这话是今日早朝的时候陛下说的,说他与您管教不严,这才让太子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太子怒不可遏,「谢云瑶,你别太不识好歹了!」
碧鸢哭啼道:「都是我的错,小姐你千万不要生娘娘和殿下的气,有什么你冲我来。」
太子将她搂在怀里安慰:「你如今有了身孕,谁敢冲你来?要是有人找你的不痛快,就是找孤的不痛快。」
他侧眸睨着我,冷笑连连,「谢云瑶,如今孤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今日认碧鸢为义妹,碧鸢也好被立为侧妃,成全她也是成全你,你最好答应。」
我看着这三人唱戏,晦气得想骂人,「殿下说笑了,我父亲只生了我与兄长两人,没有什么多余的姊妹兄弟。况且,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喊我姐姐,你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
碧鸢抽泣:「是碧鸢高攀,殿下千万不要与小姐动怒,都是碧鸢的错,碧鸢怎配做小姐的义妹。」
我认真地赞同她:「你的确不配。」
秦弈脸色铁青,朝身后的禁军首领身边靠去,「谢云瑶!你以下犯上!罪大恶极!你给我出去跪着,什么时候答应认碧鸢为义妹,什么时候起身。」
「还不快去跪着!」皇后攥紧凤椅的把手,气得胸口起伏,「来人,谢云瑶以下犯上,将她押下去!」
我疑心这二人是听不懂我先前的话吗?
上来压制我的侍卫被我撂倒,我揉了揉手腕,「殿下与娘娘是要抗皇命吗?陛下免我出入不必跪拜的圣旨,至今还在将军府放着,需要我差人去请吗?
「纵然没有这道圣旨,陛下不曾夺我兵权,我谢云瑶迄今依旧是大梁的常胜将军,官居一品。
「莫说是太子了,便是娘娘,你又有何理由罚我长跪。」
「你是本宫儿子的太子妃,本宫惩戒自己儿子的未婚妻,有何不可?!」
我笑笑,「如今婚事未定,我与娘娘之间应当论君臣,而不是婆媳那一套。」
秦奕忍无可忍,「谢云瑶,今日你若不跪,那么别怪孤与你退婚,失去了与我的婚约,你以为还会有人敢要你吗?」
「我一向对威胁我的人并不手软,殿下莫要忘了,北边的边患还未肃清,谢家数半族人埋骨于此。
「你与我婢子苟合的事情,于公于私都是你的错处,就算是退婚也该是谢家来退。
「殿下只怕是忘了我身后是陈郡谢氏,我娘亲是王家嫡长女,先皇登基,所依靠的兵马钱财皆是出自谢家与王家,当初说好了与我两家平分天下,王谢两家为了天下安定退让为臣,是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不是你们一家之姓上。
「殿下今日用禁军压制我,明日谢家北府兵便敢清君侧。」
无视在场之人惊变的脸色,我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我上了等在宫外的马车,撩开轿帘,入目便是一男子笔直端坐的身影。
他一身玄衣鹤氅,眉目如画,侧眸喊我:「表姐。」
他是十三皇子,秦钰。
「我娘是王蔓,七年前,表姐进宫时救过我,那时我被秦弈推入河中险些溺死。」他自报家门。
我端起茶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娘与你娘并无血缘关系,当年救你,顺手而已,不必在意。」
他抬眸望着我,眼睛明澈,「我想娶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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