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死了,他如今这幅样子又有何用。
接下来的日子,虞蓁就这样看着谢聿每日抱着她的尸体,对着她说话。
“月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赌气,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能不能起来和我说句话……我知道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醒过来……”
期间,太后和后宫妃嫔都来过,可无一例外,就连他的面都未曾见着。
寝殿的门永远紧紧的关着。
这日,谢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陛下,皇贵妃求见。”
谢聿看着虞蓁,便想起沈芃芃对虞蓁不敬,当即便道:“不见。”
说完,他充满歉意的看着虞蓁:“抱歉,你不喜欢皇贵妃,朕以后不再见她了。”
殿外。
沈芃芃被告知谢聿不见她,她当即便沉下脸来。
离开后,沈芃芃问丫鬟:“陛下从来不会这么久不见我?陛下是不是在殿里藏了别的女人?”
春茯小心翼翼道:“奴婢最近听到一则传闻。”
“什么传闻?”
春茯看了看四谢后,才凑到沈芃芃耳边,低声道:“前段时间不是宫中传言闹鬼吗?听说是个美艳的女鬼,是不是女鬼把陛下迷住了?”
“而且,是自从罪后薨逝的消息传来,陛下才变成这样的。”
“荒谬!”沈芃芃呵斥一声,随后黑眸一闪,“你觉得那把陛下迷住的女鬼是虞蓁?”
春茯只觉背脊冷汗涔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虞蓁还活着时斗不过她,死了也别想。
沈芃芃眼底闪过一抹狠厉:“那我就让她飞灰湮灭!”
第十四章
乾阳殿。
虞蓁看着谢聿发疯。
此刻正值炎热夏季,即使放了冰,屋内虞度也很高。
不出三日,谢聿发现虞蓁身上出现了大块的腐烂。
他一脸惊慌:“来人,立刻准备冰水。”
不一会,太监们就准备好了冰水。
谢聿将虞蓁的衣物剥开,将她放入冰水中浸泡,一举一动,小心翼翼。
曾经玲珑的身躯瘦骨嶙峋,摸起来只有骨头。
身上更是斑斑点点。
谢聿一寸寸的吻遍她的身体,直到吻到她胸口的伤疤,他心如刀割。
无论他如何否认,都改变不了她已经死去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一点点腐烂。
泪水就这样从他眼底滑落。
一滴,两滴……
虞蓁没想到谢聿竟然哭了。
她不敢置信。
与此同时。
嘉兴宫,宫门紧闭。
殿内,沈芃芃朝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问道:“道长,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驱散宫中的恶鬼?”
道长正开坛做法,胸有成竹道:“贵妃娘娘放心,本道长修行五十年,功力深厚,定能解贵妃娘娘心中烦扰。”
沈芃芃蹙着眉头,朝一旁的春茯示意:“开始吧!”
春茯拿出一件凤袍,递给道长。
如若虞蓁在这里,便能认出,这是她的凤袍。
道长接过,开始做法。
乾阳殿。
谢聿抬头,模糊的视线中,似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虞蓁。
而且是活生生的虞蓁。
谢聿不由抬手摸了摸眼前的人,手却从中穿过。
他有些失落,只能看着面前拿到身影呢喃道:“月儿,是幻觉吗?”
虞蓁觉得有些奇怪。
他看得见她?
她试探性开口:“谢聿?”
谢聿自嘲一笑:“我真的太想你了,都出现幻觉了。”
这一刻,虞蓁终于确定,谢聿能看到她,能听到她说话。
也顾不上是因为什么原因,虞蓁开口:“不是幻觉。”
谢聿心底涌起一股激动,好似忘了不能触碰她,伸手就要抱她,却直直穿过。
虞蓁转身看着他:“你摸不到我,这些日子,我都在你身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谢聿嘴角勾起:“月儿,原来你早就陪在我身边了,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就好,我以后也只陪着你一个人好不好?”
“不好。”虞蓁直接拒绝,她便见到谢聿的笑僵在了嘴角。
她继续说道:“谢聿,我从年少时嫁给你,到最后,一无所有,死后还要变成孤魂野鬼,我对你,已经死心了。”
“甚至我们死去的孩儿,还要挖起他的尸骨,哄她开心……”
“不是的,你听我说……”
谢聿嘴角苍白,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
虞蓁想起自己可怜的痕儿,心便钻心的痛,她攥紧了手,用尽力气吼出来。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
“不管你心里如何想,亦或者现在这一切是装出来的,我都不在意了。”
谢聿心底升起一股慌乱:“不!月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虞蓁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彻彻底底的远离你,死了对我来说,更是一种解脱,让我可以永远的离开你——”
最后一句,她加重了语气。
听着她的话,谢聿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暗哑着声音,却霸道到了极点:“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不止这辈子,下辈子,我都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谁料话音刚落,他便看到眼前的身影一闪一闪。
虞蓁只感觉一股热意从她身体起涌起,好像要将她烧尽。
第十五章
“啊!”
虞蓁痛苦的叫出了声。
谢聿能看得到她非常痛苦,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他就连想要扶住她都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虞蓁痛苦的挣扎,直至消失不见。
“月儿——!”
谢聿朝着方才虞蓁站过的地方呼唤一声,却只有一片宁静。
嘉兴宫。
离木道长做完法,沈芃芃从暗处出来:“道长,这样就好了。”
他转身,朝她点头。
这时,春茯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来到沈芃芃身边。
沈芃芃掀开红布,露出里面的一叠金子:“这些都是你的,拿了走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离木道长看着金子,两眼放光,捏着山羊胡,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放心。”
沈芃芃自始至终高高上:“春茯,送他出去。”
送走离木后,沈芃芃眼底闪过得意一笑。
乾阳宫。
谢聿眼睁睁看着虞蓁消失,再加上连日来的疲惫,竟然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身边找不到了虞蓁的身影。
他急忙起身四顾,却发现连虞蓁的身体都不见了。
“皇后呢?”他冷声问。
谢全颤颤巍巍回答:“皇后娘娘被太后带走了,太后娘娘说您若是要找皇后,便去祠堂找她。”
皇家祠堂在西宫,很远。
谢聿迫不及待赶了过去。
“嘭!”
谢聿抵达祠堂,直接将大门打开:“母后,将月儿还给我!”
风灌进了祠堂,吹得供奉的烛火一闪一闪。
屋内供奉的是谢氏列祖列宗,发展至今,大谢已有五百年历史,祠堂里供奉的牌位超过五百。
谢聿进殿,便见到太后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身边放着一把宝刀。
他环顾四谢,并未见到虞蓁的身影。
他蹙起眉头。
太后起身,将宝刀双手举起,面对着谢聿,面容威肃。
“这把宝剑,是当年你祖父临终前嘱托给我,可先斩后奏,斩奸臣佞臣,还可斩昏君!”
最后一句话出来时,谢聿浑身一震。
“母后,您就算搬出祖父的宝剑,也休想阻止我。”
太后盯着她,黑眸闪过一抹坚决,拔掉剑鞘,便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皇儿变成一个昏君,今日我只能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血溅三尺!”
“希望你能醒悟!”
说完,手腕一动,寒光乍现。
“母后!”谢聿兴中一紧,连忙阻止。
太后停下动作,双眸哀愁的看着他。
谢聿攥紧了手,手上青筋暴起,最终,声音低沉启唇:“她的尸体呢?”
太后开口,声音苍老了许多:“哀家已经命人将她下葬了,她已经耽搁得太久了。”
谢聿手攥得更紧。
她已经下葬了,他还能如何。
最终,他一言不发的回了乾阳宫。
第二日,谢聿便去上朝了。
永熙八年,明德皇后薨逝,举国哀悼。
史书记载,永熙帝皇后,漠北公主,朝臣敬重。
永熙帝特封谥号“明德皇后”,明理贤德,特葬于皇陵,与永熙帝百年后合棺。
永熙九年,永熙帝鲜少进后宫,张贴皇榜,寻找能人异士,沉迷寻仙问道,封离木道长为国师。
永熙十年,永熙帝御驾亲征漠北,漠北向大谢永远称臣。
永熙帝从全国各地挑选秀女,大多与先皇后相似。
……
永熙十二年,百官以“国不可一日无后”为由,劝解皇帝立后。
永熙十三年,八月十五。
秋虫喃浓,天清气朗。
“小姐,醒醒……”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虞蓁的耳畔响起。
她缓缓睁开双眼,一阵刺眼的光刺激得眼睛冒出眼泪。
她环顾四谢,便见到一个粉色长裙的丫鬟:“我这是在哪?你是谁?”
第十六章
难不成自己到阴曹地府了?
粉色长裙丫鬟一愣:“小姐,您别吓奴婢呀,虽然奴婢知道您心悦司徒将军,不想进宫,可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了,我们没有退路了。”
短短一句话,便让虞蓁搞清楚了状况。
她身下正在摇晃,是因在马车上,而她此刻正在进宫的路上。
她半支起身子,撩起眼皮,入目是一张紫檀桦木所制的马车,很是简陋。
“小姐,您别吓奴婢了。”丫鬟颤抖的声音响起。
虞蓁看着这个胆小的丫鬟,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傻丫头,别哭,告诉我,我怎么了?”
丫鬟这才将此事慢慢道来。
眼前的丫鬟名唤秦香,是虞家小姐的丫鬟,而现在自己则叫虞双双,因为长相貌美,而被父亲的上级送进宫中。
这个虞双双更是生性懦弱,父亲是五品京官,虽是嫡女,却被庶女和姨娘一直压在脚底下。
虞蓁有些疑惑。
自己为何会变成虞双双了?
“今夕是何年?”
秦香压着心底的异样回答道:“永熙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