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怎么是你?你爷爷去世后我们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我大惊失色!
二伯母是个温柔的女人。
父母亡故后,她曾经想收养我。
是爷爷拒绝了她,将我带在身边。
不过二伯母会时不时地来爷爷家看我,给我带一些好吃的,和一些女孩子时兴的玩意儿。
她是除了爷爷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后来她生了龙凤胎,两个孩子耗光她所有精力,渐渐地就不再来看我。
但每年过年来看爷爷时会给我包大大的红包,偶尔也会给我送东西。
可她怎么会看到我的铺子?
「二伯母,你来纸扎铺子做什么?」
我的语气有些焦急。
她像我小时候那样靠近我,小心翼翼地抬手摸着我的脸。
「雯雯,你是不是过得不好,怎么看着好像瘦了许多。」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
「你二伯……你二伯他快不行了,我本来是想逛街给他买一些衣服想让他体面地走。看到路边有个纸扎铺子,所以就进来,想提前定点,等你二伯他……」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握着我的手呜咽地哭了起来。
「雯雯,你跟我去见你二伯最后一面吧,他前几天能说话的时候还说找不到你,没脸下去见你爷爷。」
我抬起二伯母的右手,以灵识感知她的魂灵。
二伯母精神稳固,身体康健,不会亡故。
看样子她是因为家中有要亡故之人而被带衰了气运才会看到我的店铺。
我心下稍安,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二伯母你稍等,我准备一下,一会就跟你去见二伯。」
二伯母点点头,靠在椅子上休息。
我转身到后面香案上点了三支香。
「上敬神明,下敬鬼差,奉上功德,为我解惑。」
我将香插到香炉里,燃起的烟并没有向上飘散,而是直直地沉入地下。
心中松了口气,这次是阴差听到了我的诉求,我的功德能保住了。
无论是神明或者阴差都可以帮人解惑。
只不过神明要的是功德,阴差要的是钱。
功德我很少,元宝倒是很多。
拽出香案下的铜盆,倒入一袋金元宝点燃。
我一袋接一袋地烧,当烧到第五袋的时候,一阵阴风刮过,阴差出现在我面前。
我上前行礼。
「鬼差大人,实在是有急事麻烦您。」
阴差手里提着五个布包,那是我烧的元宝。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是有什么事情,这次给我这么多。」
我抿了抿嘴,叹了口气。
「您事忙,我也不跟您绕弯子。我二伯为人良善,待人和气,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会早亡,烦请鬼差大人为我解惑。」
阴差嘴上答应着,从怀里取出命薄翻找。
看着看着面色一变。
「你二伯一生平顺,本该安享晚年。但不知为何被夺了寿数。」
我就知道是这样!
心里明白,面上还要装作惊讶。
「怎么会呢,是被谁夺了寿数!」
阴差没有上我的当,他反应过来这是不能说的,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啊……这个……你也知道,这个命簿我只能看不能改。至于是谁改了,用了什么手段改了,我也不太清楚。」
我有些泄气。
命簿在阴差手里,只要拿东西交易,他们是可以修改的。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谓借寿,就是给阴差钱,让阴差把本来已尽的寿数再加一些。
如果人人都加,那地府就没有鬼魂。
所以为了不被发现,一般给一个人加上,就要给别人减去,这样才能达到平衡。
这阴差知道,只是不能说。
因为知道是谁修改的,有些能人异士就可以找到那个修改的阴差,责令他修改回去。
我沉默不语,一副失望的神情。
可能阴差觉得拿了我许多元宝,有些不好意思,遂压低声音:
「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是谁改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二伯并非自愿,而是被骗的。」
7
送走鬼差,我拿出一把红伞递给二伯母。
「二伯母,我现在跟您去见二伯,但我皮肤有些敏感不能晒太阳,您能帮我撑伞么?」
「当然可以。」
二伯母接过伞帮我撑起。
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走出过这铺子了。
街角有几间店已经换了新的经营者。
路上行人匆匆,并没有人注意打着红伞的我。
二伯已经被接回家里,一进门,堂弟和堂妹都跟我打招呼。
「雯雯姐,你好久没来家里了。」
「雯雯姐,悦悦好想你。」
堂妹孙长悦搂住我的腰。
曾经天真不谙世事的神情已经被父亲即将过世的阴霾所取代。
一如曾经的我,父母双亡,对一切都无知无觉。
那时二伯母将我搂进怀里,温柔地对我说:「雯雯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二伯母会照顾你,会保护你。」
我回抱了小堂妹,摸了摸她的头,像二伯母曾经安慰我那样安慰她。
「悦悦,一切都会过去的,堂姐会帮你。」
我从包里掏出剪子和宣纸,从宣纸上剪下两个小人形状的纸递给他们。
「这张纸你们带着,夹在书里也好,放在衣服兜里也行,不要弄湿,要随身带着。」
堂弟和堂妹虽然不解,但也懵懂点头,然后一个放在书包里,一个放在衣服兜里。
安顿好他们,我走进了二伯的房间。
床上的二伯有了白发,一副油尽灯枯之相。
二伯母用温水打湿毛巾给二伯擦着脸。
「雯雯来看你了,这下你也可以安心闭眼了。」
说着眼泪便落下。
忽然,二伯的心跳监视器发出警报,显示心跳缓慢,波动幅度越来越小。
二伯母失声痛哭,但还不忘从手提袋里拿出衣服。
「雯雯,快过来帮我一起给你二伯换衣服,听说人死之前一定要穿上新衣服,要不然到了下面是光着的。你二伯一生要强,我不能让他在下面失了体面!」
二伯母话音刚落,心跳监视器的波纹变成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像送别的哀乐提醒着生命的逝去。
隔壁的堂弟堂妹听见声音急忙跑了过来。
「爸爸是不是死了。」
堂妹泪眼婆娑,小心翼翼的表情让人心疼。
我在门口拦住他们安慰:
「只是机器坏了,姐姐要修一下,你们先回房间去,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哦。」
二伯母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顾及他们。
我急忙拿出包里的纸剪了一个小人,咬破手指在小人的背后画上一道。
然后走到二伯身边,咬破他的手指给小人画上眼睛鼻子。
二伯母被我的行为震惊到。
「雯雯,你在做什么?」
我来不及解释,低声在二伯母耳边说:
「我在骗鬼差,二伯母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说话,只管趴在二伯身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