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缠三梦白汀月柳妄之完整版阅读-小说蛇缠三梦(白汀月柳妄之)最新章节阅读

时间:2023-05-18 18:14:54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我听这黄鼠狼称呼堂堂蛇君为柳爷,估摸他着大概还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吧,但头一回听说狐狸也会嫁女儿,心里既新鲜又好奇,稍没注意,情绪表露在了脸上。
柳妄之察觉到我眼底那抹期待,淡淡瞥了我一眼,朝黄团团点了下头:“行,那就带路吧。”
三人一道乘风而行,穿梭在漆黑的林子里。
一路上黄团团十分热情地介绍着当地修炼的都有哪些精怪,说着说着,又开始聊起他家里兄弟姐妹有几个,方圆百里哪里的山泉水最甜,哪个村的黄苞米最好吃……那张嘴哔哔叭叭说了一路,实打实整个就一话痨。
我倒是听得来趣儿,只是柳妄之这人受不了这般聒噪,最后偏头淡淡看着他,黄团团突然就跟哑火的炮竹一样,顿时不吱声了。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翻越了两座山头,行至林子深处,忽然看到不远处亮起了一片熠熠灯火。

“柳爷您看,前面就是胡家府邸!”

随着林木散开,一座辉宏精致的古宅蓦然出现在山坳之中,远看楼阁连延,飞檐层叠,琼楼玉宇和满庭灯火交相呼应,整个就一殷实气派的大户人家。
此时府邸大门张灯结彩,珠翠缎玉装饰的宝马香车停满府门之外,身着古代华服美裙的来客纷纷上前道贺,还有些未曾化形的精怪混在其中,拖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倒也不觉得半点羞涩。
“一会儿咱们可以直接进去,胡老爷大方得很,嫁女并未特意发放请帖,但凡前来喝他家喜酒的人,他都会同样欢迎。”黄团团率先落了地,不知道从哪儿掏出面小镜子,边借着光照着,边用爪子梳理头上被吹乱的绒毛。
“黄团团,说好的破庙呢?”我站在柳妄之身边,远观那户人来人往的高门大院,暗叹这狐狸的喜事可谓豪华至极,简直比人类成婚奢靡了不知多少倍。
“啊这……”黄团团挠了挠头,讪讪一笑,“这会儿不算,要不你明早再看看,到时说不定就明白了。”
“嗐,豪华古宅也挺好的,我倒是可以趁机开开眼界了。”我见黄团团乐呵呵的跟我打哑谜,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白汀月,过来。”
我听到柳妄之喊我,转头一看,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换回了那身绣着金色鳞纹的华美玄袍,泼墨似的长发用金冠竖起几缕,额前垂着的碎发稍显风流,配上那双天生会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简直可谓风姿独绝,容颜无双。
我好一阵没见他这副装扮,目光不由微怔,瞬间很不争气地看愣了。
柳妄之把我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扫了我一眼,曲起指节在我脑门上轻轻敲了下:“回神。”
“哎哟。”我捂着额头撇起嘴,没好气的说,“干嘛啊,突然叫我做什么?”
柳妄之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上下看了我几眼,然后捏了个法决往我身上一挥,一阵零星碎光落下,我身上原本穿着的短袖和牛仔裤,瞬间就变作了一身梨花白的古代裙裳。
“???”我拎着绣着白兰花儿的裙摆,拨了拨头上的玉蕊发簪,满脸惊诧地看向柳妄之。
柳妄之的视线在我身上游移,打量了我一番,又抬手摸了下我的耳垂,才是满意点头:“行,就这样吧。”
我抬手捂着他摸过的耳朵,惊觉上面多了对耳坠,正想问黄团团借他的小镜子照一下,却见他两爪抱着那面小镜子,睁大了那双幽绿水润的大圆眼,肉嘟嘟的嘴微张着,正直愣愣地盯着我看。
“我滴个老天……姑娘您可真是天仙下凡,艳压群芳啊。”黄团团搓了搓眼睛,腾出只爪子,傻愣愣地向我竖起大拇指。
我被他这夸张的反应逗笑了,刚刚张口想跟他说话,柳妄之忽然走过来,路过身边时面无表情地牵起我的手,直接略过黄团团,拉着我向着胡家府邸大门走去。
黄团团后知后觉的回神,边挥着爪子叫我们等等他,边把小镜子揣回身上,然后手脚并用,奋力追上我们的背影。
贴着双喜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大敞的胡家府门来客攒动,热闹如市。
两个身着烟粉纱裙的貌美女子结伴从马车上下来,相互掺着藕臂,交谈着相伴而行。谁知转身的刹那恰好望见从香车旁经过的柳妄之,两人娇柔的谈话声骤然停顿,白嫩的面颊晕开淡霞,羞得连忙用团扇遮面,轻轻低呼一声:“呀,好俊朗的公子。”
这才走了没多长的路,都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有人称赞柳妄之了。而这蛇倒是一脸疏冷,淡漠伫立人群中,直接无视所有人的目光。
我转头看了那两位姑娘一眼,瞧着人家衣着色彩鲜艳,打扮得花枝招展,再转头瞅瞅自己这一身白,还有柳妄之那一身黑,真没看出来我俩哪里有点参加婚宴的样子,倒不如说,更像是来奔丧的还差不多……
想到这,我拨弄着裙摆撇了撇嘴,再抬头时,已经和柳妄之走到门外迎客的主人家面前。
身着暗红色华服的白发老翁站在门边,拱着手与前面的客人寒暄,等转头来看到站在面前的柳妄之,眼里淌过一抹老陈的精光,接着笑着拱了拱手,声如洪钟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想必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吧?”
我微不可查的一愣,心想这老狐狸,该不会就瞧出柳妄之的身份了吧?
“胡老爷,恭喜恭喜啊!”黄团团从我俩身后冒出来,笑嘻嘻地递上贺礼,顺带引荐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得知您府上今日大喜,便与我同来向您道贺!祝五小姐新婚美满,与郎君百年好合!”
还好黄团团解围得及时,我也跟着稍微松了口气。
柳妄之顺势对胡老爷微微颔首,翻手一变,将掌心里不知何时准备好的贺礼递过去:“恕我不请自来,微薄心意,祝贺令千金大婚。”
胡老爷喜笑颜开,接过他们手里的贺礼转身交给旁边的小厮,然后回过头来,朝柳妄之拱手笑道:“公子太客气了,今日来者皆是客,我已备下宴席乐曲,还请您移步府中稍作歇息。”
话音落下,小厮已经出来带路了,柳妄之对胡老爷再度颔首,便牵着我的手,与我并肩步入胡府大门。
本以为外面远望时,这座府邸已经够精美了,等真正步入庭院,才知外面瞧见的仅是凤毛棱角。
只见庭中假山错落,凉亭傍水,翠绿的玉树并排而立,数千盏花灯点缀其中,将整个院落织绘成一片绚烂灯海。
灯下高台搭起,身段婀娜的美人裙扇招香,歌桡唤玉,曲乐之声温柔婉转,悦耳宜人。台前便是红布圆桌千百来张,几乎张张高朋满座,宾客们热热闹闹的凑到一起寒暄阔谈,笑声回荡不绝。
小厮是个颇有眼力见的主儿,把我们安排在了靠近戏台的桌子,给我们沏好茶水,行了个礼就走了。
我坐在柳妄之身边,抬眼打量了一下对面坐着两位客人,见他们头上还顶着两对狐狸耳朵,猜测大概是狐狸一族的本家来客。
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我,两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凑到一块儿交头接耳,还时不时地暗送秋波,我要是看过去,他们就朝着我娇媚一笑。
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往柳妄之旁边挪了挪凳子,感觉有些拘谨。黄团团倒是自来熟得很,从果盘里拿了把新鲜荔枝塞到我手里,一边招呼我开吃,一边自己先嗑起了瓜子儿。
柳妄之端坐在桌旁,低头饮了口茶,挑起眼睫冷冷看向对面那两只狐狸。还在放电的狐狸被柳妄之的眼神怵了一下,整个人一颤,赶紧惶恐地低下头。
柳妄之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随手给我剥了颗荔枝,然后不动声色的在桌下拉过我的手,把匕首又一次放在了我手里。
“你干嘛去?”我握紧匕首,转头怔愣地望着他。
柳妄之抬手扶住我的后颈,偏头凑到我耳边,故作出亲密的模样,低声对我道:“你先在这坐着,我去探查一下胡府,看看吴宝徕的魂被他们藏到了哪儿。”
“啥?诶不是,你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吗……”
我有点急了,见柳妄之站起身,连忙伸手去抓他的衣袖。
柳妄之垂眸淡淡看了我一眼,平静地抽出大袖,不顾我眼里的请求,转身化作烟雾走了。

第七十九章:胡家四郎
又是这样。
之前在林秀村夜探村长家阁楼的时候是这样,后来在吴家寨被兰老太夜袭那晚也是这样。
他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情况,总是这般放心的把我一个人留下,让我独自面对未知的状况。殊不知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究竟有多么焦虑难熬。
但偏偏不可否认的是,此时宾客还未到齐,正是人员走动最频繁的时候,所以那蛇的决定并没有错,现在的确是探查胡府的最好时机。
回过神的时候,旁边的座位早就空了,柳妄之未曾喝完的那杯香茗温度已经半凉,翠嫩的茶叶舒展沉淀,转眼被风拂尽茶烟。
喜宴上的热闹仍在继续,周围的宾客们个个洋溢喜色,脸上笑意盎然,无人会刻意留意身旁的来客在做什么,更别说附近的席上又少了谁的身影。
我将视线从柳妄之离开的方向移开,不动声色地把银色匕首塞入坐垫下面,而后重新坐正身子,假装无事发生。
眼下身边大多都是动物修成的精怪,少部分是器物或着植物化成了人形,唯独只有我,才是唯一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大概是身上血棺的气味替我做了掩饰,所以暂时没让那些精怪辨出我并非同类,我必须保持住平稳的心态,以最自然的行为融入喜宴,不让他们察觉任何端倪。
只有这样,才能在柳妄之回来之前,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白姑娘,这果子都快被你盯出花儿来了,你若是不吃,那我可就不客气啦!”黄团团扔掉攒了一堆的瓜子壳儿,拍拍两只小爪子,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往我这儿瞟,眼珠子都快黏在我手上了。
“啊?”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柳妄之刚才剥好的那颗荔枝,“吃啊,我们柳爷给剥的,怎会舍得浪费。”
我嘴边挂着笑,故意把“柳爷”二字咬得很重,好似要同那塞进嘴里的荔枝一起,狠狠嚼碎了咽下去。
黄团团瞧我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盯着那荔枝跟看着仇人似的,两只爪子不禁捂着嘴,眯着眼睛偷乐:“嘿,瞧你这样儿,莫非是担心柳爷出去闲逛,会被那些漂亮姑娘给勾走了?”
“什么啊,咳咳……”我险些被他这话呛得荔枝核都咽下去,赶紧把嘴里的果核儿吐了,接过他递来的茶,故作无奈地摇头,“唉,你还别说,都怪柳爷那张脸长得太过勾人,要不是我气量大,都要被他外面那些烂桃花儿给碾没了……”
也就只敢趁那蛇不在,背后胡乱编排他解气了。
“啊,还有这种事?”黄团团一边听着,爪子一边往果盘里摸,十分娴熟地摸来块儿红壤西瓜,啃得那是个津津有味。
我瞧他小板凳配瓜,一副准备好听八卦的模样,想着干脆逗逗他,偏不继续说了。
“唉,罢了。”我撑着下颚摇头,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都说缘分自有天定,不是我的,我也留不住。”
黄团团见我望着茶水“失魂落魄”,啃瓜的动作一顿,用另一只手抓了把喜糖塞我手里,拍拍我的肩膀:“没事没事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姑娘你这么好看,绝对不愁没人要!”
我剥了颗糖塞进嘴里,朝他笑了笑:“但愿吧。”
两人胡扯闲聊,也算有说有笑,这时宴席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有人不住称赞叫好,我顺势抬头一看,原来台上戏曲一折唱罢,已经开始了下一轮。
“从来女大不中留,马上墙头易好逑。只要姻缘天配合,何必区区结彩楼。”
台上美人水袖玲珑,戏腔婉转,与搭档柔情演绎着,一对才子佳人如何相遇相知。
我舌尖顶着半化的糖,目光落在台上看得入神,黄团团揪着串儿葡萄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两边腮帮子圆鼓鼓的,口齿不清地道:“难怪有人喝彩,这出戏啊,唱得真不错。”
这只大黄鼠狼连化形都还没化,听起戏来倒是人模人样的。
“你也会听戏?”我喝了口茶,冲淡嘴里的甜腻。
“嚯,看不起人?”黄团团来了劲儿,放下手里的葡萄,开始证明自己,“这出戏啊,叫做《墙头马上》,说的是李家千金和裴家少年郎的故事,那可谓是个轰轰烈烈!”
说着朝我凑过来,贼眉鼠眼地跟我八卦,“我听说啊,这胡家五小姐的婚事就跟这戏文差不多,也着实有趣得很呐!”
“你是说,主人家准备嫁出去的那个女儿?”
“是啊,胡家五小姐这婚事结得突然,招的还是上门女婿,我听说啊,这新郎官儿……”
黄团团不知道瞥见什么,说到这时目光一顿,突然就闭了嘴,抓起吃了一半的葡萄转回去坐好,腰杆还挺得笔直。
“啧,话说一半,当心雷公作伴。”
这才刚听出点趣儿,他就吊人胃口不说了,我扫兴地拉过茶壶添茶,谁知杯子里的茶水还没满上,“叮”地一声轻响,杯子边缘突然凑过来一只干净的白瓷茶杯。
“劳驾姑娘,顺便也给我添杯茶吧。”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在耳侧,我倒茶的手一抖,这才意识到身旁那个被柳妄之空出来的位置,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我偏头朝左边望去,视线蓦然撞上一双细长斜挑、风流不羁的眸子。
这人鼻挺唇红,有着张艳治天成的脸,一头层次分明的细碎金发前短后长,发尾单独留出的那撮用细小的玉扣束成一缕,懒懒斜挂在肩上,衬得他那身金线坠玉的明黄锦衣,多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见我提着茶壶半晌没动,他眉眼含笑,捏着瓷杯的修长手指轻轻蹭过我的指节,唇角弯起一抹迷人的弧度,轻声道:“姑娘,再看下去,茶水要溢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下意识缩回手,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杯子,好在茶没洒,倒也不是很尴尬。
但这男人的举止也太过轻佻大胆了些,我把茶壶放到两人中间,默默挪了挪身子,与这漂亮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男人察觉到我的疏远,瞟了一眼我手边的茶壶,一边自己拿起茶杯斟茶,一边勾唇笑道:“姑娘独自坐在这儿,今日可是一个人前来道贺?”
虽说柳妄之的位置空着,我明明一直在跟黄团团玩笑,他这话说得,搭讪的意味也太明显了些。
“不是,我有伴。”我不想招惹是非,礼貌地扯了下嘴角,语气不冷不热。
“噢?可我怎么看,这里明明只有你一人啊。”
男人朝我倾身过来,胳膊慵懒搭在我身后的椅背上,含笑的细长眉眼魅惑多情,落在耳边的嗓音清朗磁性,捎着种温柔惑人的语气:“在下胡家四郎,今日在此成婚的便是我家小妹。我见姑娘芳华无双,可惜却行只单影,若是不介意,不如今晚我来给你当个伴?”

第八十章:难缠的狐
随着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一阵淡淡的馥郁花香萦绕鼻底,像是阳春三月的雨后玉兰,静静绽放在空无一人的夜里。
我眉头微皱,忽然惊觉这道倏然飘来的暗香,是来自身旁这个男人的气息。
陌生男人的靠近让我顿感警惕与不适,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站起来,两眼蕴着温怒,瞪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刚才好像说过,我已经有伴了。今日前来道贺的姑娘多得是,公子还是另寻佳人相伴吧。”
接连被我拒绝两次,胡四郎丝毫不见温恼,搭在椅背上的手懒懒撑着头,依旧笑吟吟地看着我:“今夜纵然百花争艳,但偏偏只有姑娘你入了我的眼。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你、你这人……”我被他这话惹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说一半又不敢继续骂出声,只能站在座位上与他大眼瞪小眼,气得两手紧紧攥握成拳。
也不知道这浪荡公子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死皮赖脸的人!明明都拒绝得这么明确了,他怎么还能在大庭广众下,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纠缠?
还是说,他们狐狸一族都这样?天生就是这种轻挑放浪的主儿?
台上的戏曲还未落幕,我和胡四郎就这样一坐一站僵持着,同桌的精怪们不敢作声,各自喝茶的喝茶,吃果儿的吃果儿,看似都没注意这头的动静,实则一个个的,头上的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反正是在自己府上,黄四郎压根不知拘泥二字怎么写,见我一直站着不动,他轻声一笑,对我道:“婚宴就快开始了,姑娘这是打算一直站着么?”
话音刚落,旁边来了个小厮,他仔细将手里的菜肴端上红布圆桌,收回已经空掉的托盘,临走前还特意回头望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奇怪。
我被他看得怔了怔,转头扫了眼周围。
原来此时宴席已经开始陆续上菜,衣着统一的小厮们用法术端着托盘穿梭在过道当中,宾客们基本都已落座,放眼望去就我一人跟个木头似的站在桌旁,周围的人还以为有什么热闹,都在偏头朝着这边看。
真是怪尴尬的。
我瞟了一眼被胡四郎占了一半的座位,又看了一眼那张笑得魅惑得意的脸,这下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全然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间,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我低头往右手边一看,便见黄团团一爪抱着颗大橘子,一爪扯住我的袖摆,不停朝我使眼色。
这家伙,难怪刚才突然闭嘴不言,身板还坐得那么直,怕是早就看到胡四郎坐到了我旁边,生怕得罪了主人家,所以及时见好就收。
我看他一会儿瞟向胡四郎,一会儿朝我挤眉弄眼,瞬间明白他这意思,是在劝我别跟胡家公子计较。
眼下柳妄之还没回来,我只身待在胡家地盘上,横竖不好驳了人家颜面,只好深呼吸一口气,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重新坐回位置上。
胡四郎笑而不语,随手把我凉透的茶水泼到地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勾过小厮刚端上来的酒壶,撑着头往我杯子里倒酒:“聊了这么久,还没问姑娘芳名呢,也不知姑娘从哪儿来,家乡又在何方?”
我坐直身子有意避着他,目光略过他推到面前的那杯酒,表情冷淡得很:“谢公子好意,可惜我不会饮酒。”
说着把酒推开,故意抓了把坚果,低头慢慢剥起来。
“无妨,那就喝点果汁吧。”胡四郎打了个响指,转头吩咐小厮上几壶果汁,然后手肘撑在桌上,支额看着我剥坚果,“姑娘的手真巧,在下都有些羡慕你手中的坚果了。”
……这狐狸简直了。
浪荡!轻浮!
我被他暧昧炽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皱眉吸了口气,转头对他说:“拜托,公子你一直盯着我,不觉得很失礼么?”
“怎会呢。”胡四郎托着削尖儿的下巴,眼里无意流露出些许风流媚态,“霜为肌肤冰为骨,雪作襟怀玉作魂。姑娘生着一副倾城之姿,不多看几眼,那才是我的亏损。”
“……”我有些受不了这只公狐狸了,干脆扔了手里的坚果,直接用后脑勺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心里正烦躁着,忽然察觉人群里老有人在盯着我看。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过于强烈,我顺势抬眸,朝着那道目光的方向追望,晃眼间隐约好像在对面席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还没来得及辨认,转眼却如何也找不到了。
真是件怪事。
我低头琢磨着会不会是自己看岔了,旁边的胡四郎已经接过小厮送来的果汁,重新给我倒了一杯。
他唇边勾着笑,询问我是否喜欢今晚的喜宴,我有点应付不来他这样的人,正愁着怎么打发他才好,这时戏台上响起一阵清亮的喜锣,成功把所有宾客的注意力从美酒佳肴上引了过去。
我这桌儿的位置离戏台不远,听到锣声抬头一望,便见数名小厮提着莲花宫灯,簇拥着身着大红喜服的新郎一道上了台。
庭中灯花如昼,宫灯的柔光晕在新郎的脸上,那张喜笑颜开的脸生着浓毛大眼,一头不过三四寸的乌黑短发,与旁边戴冠束发的精怪们明显不一样。
我倏然睁圆了眼,几乎一下就认出台上被簇拥着的年轻人,不就是寨头的儿子——吴宝徕吗!
“这就是你说的,胡家小姐那上门女婿?!”我压住惊讶,悄声询问黄团团。
黄团团嘴里还塞着油滋滋的鸡腿,望着新郎不住点头:“是啊是啊,你看稀不稀奇,他还是个凡人呐!”
我当然知道吴宝徕不是精怪,可问题是柳妄之不是去寻吴宝徕了吗?现在眼看阿徕成了胡家的上门女婿,但那蛇又跑去哪儿了?
台上充当司仪的是只兔子精,一双红色的眼睛笑眯眯的,两颗兔牙白得反光。他熟络地与新郎寒暄几句,又把胡家老翁请上了台,在众多宾客的见证下,翁婿行礼互拜。
眼看婚礼都开始了,我找不到柳妄之在哪儿,心里越发的焦急,趁着人人都在往台上看,便弓着腰打算悄悄离席,谁知这脚步还没迈出去,手腕就忽然被人扣住了。
“婚礼才刚开始,姑娘打算去哪儿?”胡四郎轻轻把我拉回座位上,垂着狭长魅惑的狐狸眼,凑到我面前低语,“该不会,是要去寻那位与你同来的柳公子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看向胡四郎,眼神跟着一变,“你见过他?”
这人纠缠我这么久,竟然一直都知道柳妄之的存在,那先前咬定我只身一人,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吗?
“着急了?”胡四郎唇角翘起,端起美酒轻呷,“今日可是我妹妹大婚,良辰美景,不该先一道观赏婚礼么?”
这狐狸一副慵懒无赖的模样,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我,我冷着脸与他对视,忍无可忍正欲开口发作,这时台上喜锣再次响起,在宾客们的起哄声中,一群打扮娇俏的侍女扶拥着红装艳丽的新娘,嬉笑着步入台上。
我瞪了胡四郎一眼,转头去看两位新人的情况。
只见新娘凤冠云鬓,容颜美艳,身上玉佩钗环随着莲步轻晃,一路铃吟轻响。
胡家老翁拉过女儿的手,命她先向客人们施礼回谢,而后又招手示意新郎过来,当众交代几句,便把女儿的手,郑重地放进了吴宝徕的掌心。
狐女娇羞一笑,惹得吴宝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台下宾客鼓掌吹哨,起哄让新人快点拜堂。
我眼睛一直盯着吴宝徕,发现他行为正常,表情丰富,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清醒的,还是被狐狸迷了心智。
黄鼠狼扮作的媒婆高唱誓词,引导新人在众人见证下拜堂,台下玉碗金盏交辉呼应,佳肴酒香馥郁醉人。
礼观一半,我整个人早已如坐针毡,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做,才能单独把吴宝徕带出这个纸醉金迷的狐狸窝。
台上的新人已经完成对拜,媒婆乐呵呵的说着些美好的祝词,然后转身面对所有来宾,高声笑道:“胡家五小姐已和姑爷拜完天地,按照习俗,老婆子我得询问在座的各位,可有人反对这对良人的结合?”
宾客们正推杯换盏,开怀痛饮,人人笑得畅快肆意,除了统一的祝福声,并无一人表达异议。
我心知这场婚礼一旦礼成,吴宝徕便算是正式入了胡家的门,如果这时候不阻止,等柳妄之回来就可什么也来不及了。
想到这,胸膛里的心跳如同擂鼓,我深呼吸一口气,咬牙突然起身,在一片欢声笑语里,高举着手大声道:“我有异议!这段姻缘,我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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