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烬他怎么能这么纯啊?
多大的人了,还一窍不通。
我只好转移话题,瞎扯一通:「师兄你想追我的话,你要考虑清楚。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
我玩完梗才想起来,梁烬算是半个山顶洞人,他可能不懂我的意思。
我正打算解释,他却回了我一条:「那算算,我在法国排队也一年多了。」
「没敢让你知道。」
他跟上我话题的这一刻,我好像听见了寝室外嘈杂的人声里,被我算漏的那一拍心跳。
我竭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打字回他:
「好,那我不回要看文的评论了。冷处理吧。」
梁烬说,也好。
他又问:「你高兴一点了吗?」
我放大看了他的腹肌照,不像 p 的。
挺好,那我挺高兴。
可恨同窗数百日,不知师兄竟是男菩萨。
「照片还有吗?」
「我不是喜欢,我就单纯想确认下这是你,不是偷的图。」
他没回我,我的精神病一触即发。
「能再发两张吗?哦不发啊,不发就算了,行吧。其实我也没有很想看,笑死,我有很多人追,我看不上你。你挺一般的,哈哈哈。搞笑死了,你真的很装。」
对面急切地解释:
「你不相信我吗?我不会骗你的。」
「我没装,我晚点就给你拍。」
「你考虑考虑我吧。」
恋爱脑真可怕,还好我不是。
梁烬各个角度都给我发了一张,裤子都拉到了胯骨处。
他只擦了镜子中间一部分,导致镜子边角还弥漫着雾气,腹肌上似乎还有水珠凝结。
看着就想帮他擦一擦。
嘶哈嘶哈。
好辣,我急需冰腹肌降降温。
「这样应该可以了,我都是自己拍的,没有偷图。」
我算是明白那些男的为什么喜欢说看看脸了,我也喜欢。
终究,我还是成为自己讨厌的人了。
「那看看脸?」
对面沉默了好一阵,回我一句:
「露肉不能露脸。」
「我可以去你那给你看。」
我笑得满床乱滚。
林鹿看了我好一会,慢悠悠地来了句:「你不发疯的话,还挺正常的。」
我哼了声,张口:
「大家都会死的,发疯怎么了?装正常给谁看?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一拳打爆地球,一拳打爆学校,一拳打爆你的头。嗨害嗨。」
我坐在床上,对着她胡乱挥拳。
林鹿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满脸虔诚道:
「你开心就好,剩下的就让我们交给报应。」
7.
我万万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导师让我和梁烬去找她,说是上次的事被学校归为了一般教学事故。
梁烬特地给我发了条消息。
「我正好路过你那里,想和你一起过去,可以吗?」
我回了他「好」,正在写题的林鹿听到提示音,突然抬头:「是梁烬吗?」
「你怎么知道?」
见我点头,林鹿异常兴奋地凑了过来,我把手机聊天界面展示给她看。
她的脸色立刻晴转多云,颇为不满:「就这?一点都不劲爆。」
我一边系鞋带,一边道:
「你能不能管管我的死活?我担心挨批,你却只关心我的聊天内容劲不劲爆。」
林鹿满不在乎,笑着道:
「怕什么,反正任何困难都会战胜我们俩。形而上学,不行退学,别慌。」
我不想让梁烬等我太久,慌里慌张地穿好鞋就往外冲。
身后的林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咦」了声。
我扭头看她,她歪着头问我:
「等等,他路哪门子的过?」
「我们寝室在这个犄角旮旯,从哪能路过到这里来?」
「你是不是表面写 po 文,背地里瞒着我搞纯爱呢?」
林鹿的语速快,说的话还不带重样的。
我被她烦得不行,一面往外跑一面不住地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我这人没什么特色,就是人特色。
我搞不了纯爱的。
我冲出寝室楼,梁烬正站在不远处等我。
目光烫得发亮。
明明是他同往常一样多的笑意,一样温柔的眼,我却没敢再与他对视。
大概是我心里有鬼。
梁烬和我并肩走着,安抚我道:
「别担心,不算什么大事。要较真的话,迟到也算是一般教学事故。老师估计就是问我们两句。」
我一身反骨,偏生问他:
「那要不是呢?」
梁烬答得很快:「那也没关系,追责的话我负全责。」
「这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他甚至学我说话:「我恨我自己,是块木头。」
把我当时悲愤欲死的语气复述得像模像样,我被他逗乐。
「你应该多笑笑。」他的声音清润,眼神明亮,让我想到月光下清澈的流水,静谧而美好。
我微怔,扭头看他。
梁烬感受到我的视线,垂着眼瞧我。
笑意越发得浓,要从他的眼里溢出来似的。
「我很多次见你,你总在叹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开心点。」
「人生的波折是叹不完的,你不能一直被影响。」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要是像你那样厉害,我也不叹气啊。你本科就发了 6 分的 SCI,我现在都没做到。」
谁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高中三年的努力,终于换来了一纸录取通知书。
但大学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堂,这里充满了同辈压力和竞争,让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无能;数不清的截图签到和讲座,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和无数普通人一起随波逐流,决定要读研。
我最开心的日子就是上岸的那一天。
因为读研的日子并不快乐,我时常担心自己毕不了业,毕业了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深夜反复怀疑我的选择对不对。
然后又想到梁烬,于是便更加肯定自己是个废物。
我的现状,也是无数青年人的现状。
我们卷不彻底,又躺不平。
我们被裹挟在时代的洪流里,时常感到窒息。
然而大家都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就连看起来很是豁达的林鹿也这样,我不止一次撞见过她因为这些哭。
但我们好像别无选择。
不管是所谓的发疯文学,还是我挤时间写 po 文,本质上都是一种发泄。
梁烬想了想,和我说:「那可能是因为我失败的次数格外多。我当然只会告诉你我本科期间就发了 6 分的 SCI,我可不会告诉你,为了成功发表这篇论文,我前面废了多少篇,这篇又修了多少遍。」
「当然了,我不是说要去比较这种不易。你的生活也不会因为有人比你痛苦而好起来,但你不要看到别人有点成功的地方,就开始指责自己失败。」
「像你写的 po 文,我就写不出来。我会努力研究,不会为此自卑的。」
这下我是真不伤春悲秋了,我恼羞成怒:「你非要让我难堪吗?」
我气得脚步都加快了不少,梁烬一脸蒙地追上来:
「我是认真的。」
「师妹,我没骗你。」
我今晚就要把梁烬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