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楠想都没想，就要关门。
但男人长手一伸，拦住了她的动作。
“聊聊。”
说完，他不请自入，进了房间。
沈乔楠的头发还湿哒哒地披在肩头，身上的浴巾更是让她极为不自在。
可看着秦厌辞面色淡然的神情，她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从衣柜中拿出浴袍穿上。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她才觉得没那么尴尬。
“你想聊什么？”沈乔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秦厌辞看着窗外的风景，落地窗隐约映出他的影子，还有深邃的眼。
“当年为什么提出分手？”
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从耳畔传来，让沈乔楠心头一颤。
她愣了愣，没料到他会想和自己旧事重提。
五年前，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
沈乔楠正憧憬着和秦厌辞的未来，沈母毫无征兆地来了她学校，约她见面。
“沈家是南岭第一富商，厌辞又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应该清楚你们身份的差距。”
沈母开门见山的话，让沈乔楠瞬间无地自容。
“是拖他后腿毁他前程，还是化小爱为大爱希望他鹏程万里，你自己选。”
沈母留下这句话便离开。
那天的沈乔楠，一个人在校门口站了很久。
直到传达室的爷爷督促她入校，她才恍若隔世的回校。
毕业便分手，他们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个魔咒……ⓨⓑγβ
回过神，沈乔楠想起秦厌辞和温宁的登对，嗓音有些哑：“都过去了。”
秦厌辞看着她，眸底的情绪翻涌：“知道了。”
说完，他便转身要往外走。
蓦地想到想什么，又将口袋中的东西拿出来，扔至地上。
“既然已经放下，就不要再玩这种把戏了，惹人生厌。”
砰的关门声，震得沈乔楠心脏一紧。
她愣愣看着地上，是一张他们两人的合照。
这张照片，她不是一直都放在行李箱夹层吗？怎么会在秦厌辞手中？
沈乔楠想起前几天，温宁一直和自己住一个帐篷，蓦地明白了什么。
她弯腰捡起照片，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心底的涩意泛滥。
……
翌日。
沈乔楠早早起床，继续参与救援的收尾工作。
马不停蹄地忙碌了一上午，她的胃痛又犯了，如潮水般袭来的痛意让她冷汗淋漓。
沈乔楠撑着虚弱的身子，从包中翻找随身携带的药瓶准备吃药扛过去，却发现药瓶已经空了。
这段时间她怕身体不适耽误救治，所以药也吃的更频繁。
没想到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就吃完了。
沈乔楠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看救助点有没有合适的药替换止痛。
“沈医生，你怎么了？”沈冉走了过来，赶忙扶住她。
沈乔楠脸色疼得惨白，已经没法完整地说一句话。
沈冉看着她手中攥紧的白色瓶子，下意识拿起来一看，骤然脸色大变。
“优福定，这不是治胃癌的药吗？！”
沈冉看着沈乔楠一直捂着胃冒冷汗的样子，倏地明白了什么。
想起她一直以来的低调，沈冉不敢多耽搁，赶紧扶着她坐下休息，随后匆匆帮忙取了药。
服下药，沈乔楠的状况才稍微好转，但依旧没有力气。
“你到底病了多久？你家人知道吗？”
沈冉帮她擦了擦汗，一脸怜悯。
沈乔楠虚弱地靠在长椅上，还有些喘不上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冉想起以前在南岭医院时，沈乔楠总会帮她所谓的亲戚开处方药，现在回想只觉得怅然。
“你自己是医生，为什么不早接受化疗？”
沈乔楠垂着眼睑：“化疗也只不过是多延长几个月寿命而已，没法痊愈。”
“你还这么年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沈冉劝慰道。
沈乔楠笑了笑，眼底的情绪微微恍惚：“相比浑身插满管子地躺在医院离去，我宁愿最后走得体面一些。”
她顿了顿，嗓音沙哑：“身为医生的体面。”
闻言，沈冉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她，心情压抑又沉闷。
大家都是医护人员，目睹生离死别是他们工作的常态，但亲自经历却又是另一回事。
“去找院长吧，现在医术这么发达，总有办法的……”
沈冉哽着声，说不上是自我安慰还是在给沈乔楠活着的信楠。
沈乔楠笑了笑，想跟往常一样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手中的手机却差点滑落。
沈冉眼疾手快拿稳她的手机，正要递过去，却蓦地看到了亮着的屏幕。
“你的手机屏保，怎么是秦机长的私照？”她错愕问道。
沈乔楠微怔，这才想起前阵子太忙碌忘了将手机屏保换掉。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看着沈冉愕然又关切的眼神，沈乔楠也不好再隐瞒。
第一次，她对身边人全盘托出和秦厌辞有过的曾经。
那些年懵懂的暗恋，和小心翼翼的追逐。
在一起的患得患失，再后来的分别陌路。
听完种种，沈冉满眼心疼：“楠楠，你只是他生命中一个普通过客，不要把他当做你人生列车的终点，不值得……”
沈乔楠扯了扯嘴角，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道理她都懂。
但于她而言，秦厌辞不仅是初恋的悸动，更是生命中救赎之光，岂是说放就放得下。
她从未想过打扰他，只想如十六岁时那般，默默藏在心底。
在沈冉的陪同下，沈乔楠回了宾馆休息。
当天晚上，突然下起了特大暴雨。
短短几个小时，降雨量便达到170毫米以上。
受暴雨影响，原本收尾的救灾工作变得缓慢，医护人员也更为忙碌。
沈乔楠只休息了一个晚上，便又开始投入紧张的救援工作。
身穿白大褂，她必须对得起这身衣服。
马不停蹄救援的同时，港口县城又传来了不幸消息——
暴雨引发城区洪涝，城镇山洪，情况极为凶险！
此时无法从其他地方紧急调度医护人员参与救援，只能从临海救援队中进行派遣。
“我未婚，没牵挂，我报名！”
“我有洪涝救灾经验，我也报名！”
一时间，许多人都踊跃站了出来，纷纷报名。
尽管多日的救援让他们眼眶淤黑，憔悴不已，但大家的眼神依旧炯炯之光。
沈乔楠也报了名，丝毫没有犹豫。
她看着在暴雨中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目光坚定无比。
只要祖国有需要，人民有需要，她定当全力以赴！
出发前夕。
沈乔楠吃了药，坐在房间中翻开手机通讯录。
她这半生性格清冷，没有太多长存的朋友，唯一交好只有一个闺蜜安安。
可安安远在新加坡，自己眼下的处境还是没必要告诉她，免得担心。
沈乔楠正要继续翻阅，沈父的视频电话拨了进来。
她微愣，随即调整情绪摁了接通键。
“爸。”
“楠楠，爸听医院的老同事说你去临海市参与医疗救援了？”沈父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担忧。
沈乔楠心头一暖，笑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道理可是您教导我的。”
“你又不会游泳，在那边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同为医生，沈父明白自己女儿心中所想，更清楚她肩上的责任。
沈乔楠对着视频点了点头。
看着父亲两鬓微微泛白的样子，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病情。
“爸，有个事我想告诉您。”
她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更怕今天这通电话是最后一次。
“我……生病了。”
沈父脸上的慈笑渐渐凝滞，看着沈乔楠的神色变得严峻。
“什么病？”
沈乔楠抿了抿唇，声音很轻：“胃癌。”
一时间，视频那端的的沈父骤然红了眼眶。
他看着沈乔楠，久久没有回话。
两人都沉默着，静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沈父沙哑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沈乔楠顿了顿，有些艰难出声：“四个月前查出来了，已经是晚期。”
视频一阵晃动，沈父攥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沈乔楠不敢看镜头，泛红的眼眶溢满了泪水。
“爸，我的银行卡密码是妈的生日，折子在老家房间的保险柜里，密码是您的生日。”
她说着，嗓音不由自主变得哽咽。
“里面钱不多，但都是女儿攒下来准备给您的养老钱。”
视频电话那一头的沈父红着眼，饱经风霜的脸竟有了无助的挫败感。
“楠楠，你知道爸身为医生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沈乔楠微怔，摇了摇头。
沈父哽咽了一下，抬手挡住了双眼。
“是我当年没能救回你妈……”
他行医半生，救了无数病患，却对自己妻子的病束手无策。
而眼下沈乔楠的病，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沈父布满皱纹的手在脸上抹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
“楠楠，我们沈家人不能轻言放弃。”
他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有曙光。”
沈乔楠看着父亲眼中殷切的期盼，她擦了擦眼角的水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好！这次救援回去，我一定好好治疗，争取多陪陪您。”
沈父郑重点头，眼眶也是湿润：“爸信你，你妈也会在天上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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