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瑶也妻以夫荣得封诰命,成了正儿八经的官夫人。
此时,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孩子的洗三礼办的盛大,很多人都上赶着巴结这位新鲜出炉的帝王宠臣。
我以生病为由,打发丫鬟去送礼。
丫鬟回来后跟我说,许瑶那天很是高调张扬,满头珠翠、花枝招展,一派雍容华丽。
我这位商女出身的长姐派去的人,连她的面都没见着,礼物倒是收下了。
「狗还不嫌家贫呢,若不是有姑娘的帮扶,她哪里就能风风光光的做官家夫人了?如今却嫌弃咱们许家是商贾,真是狗都不如。」
丫鬟快人快语,她是燕王给我的人,说话素来犀利直爽。
「姑娘也别恼,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后悔的。」
帝京的人还沉浸于歌舞升平的繁荣旖旎中,却不知北边早已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
寒冬降临,祸乱将至。
许瑶再一次主动找上门来,这次一张口就是要为我做媒。
「阿姐,如今成晖已成家立业,我也嫁为人妻,阿姐也算是完成了娘的叮嘱,该为自己考虑了。我这里有一桩亲事,正是最适合阿姐不过。」
「不知妹妹要给我介绍什么人家?」
「我要说的这人,与阿姐你正般配呢。不是别人,就是吏部尚书张如松张大人。张大人后院清净,官职又高,姐姐你嫁过去,就是堂堂正正的官夫人……」
许瑶洋洋洒洒的介绍着张如松的种种好处。
我冷笑,打断了她的话。
「妹妹你说的般配,就是张大人年过半百,我去给人家做第五房的续弦?一进门就当十多个孩子的现成母亲?」
「许瑶,我待你不薄吧?」
「为了不让你入宫,倾家荡产,四处打点;为了让你风光出家,十里红妆,散尽家财。我为你绸缪,护你成长,如今你为了替你夫君巴结上官,就这么对你的亲姐姐?」
许瑶被我骂的脸皮发胀,不甘不愿的讪笑狡辩。
「阿姐,你、你别恼,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常年抛头露面,能寻个这般人家已是我赔上脸面……」
「你……你……」
我气的说不出话来,下一刻,晕倒在地。
丫鬟端茶进来。
「阿姐这是生病了,可不关我的事儿。」
许瑶神色慌张的起身,扔下这么一句话,匆匆拂袖而去。
9
丫鬟扶我起来,直夸我演技逼真。
是的,晕倒,我装的。
只为了跟许瑶撕破脸。
日后她再求上门来,我才能更好的敲骨吸髓,张口提价。
她那些丰厚的陪嫁,一分一毫都出自我手,我自然要拿回来。
前世我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的滋味,她此生也总要亲自尝一回。
转瞬就是冬至,北边出来了燕王起兵的消息。
有钱,有粮,又是身经百战的精兵,燕王沈律的军队一路长驱直下。
大军逼近京城,小皇帝打算迁都的时候,燕王沈律却停了下来,要求和谈。
小皇帝喜不自胜,表示愿意和王叔沈律一南一北,平分江山。
在小皇帝派出的和谈队伍里,有他最器重的,才思敏捷,能言善辩的魏成章。
外人以为燕王并不想和小皇帝兵戈相向,只有我知道,这只是沈律的拖延之计。
一来为了麻痹朝廷,二来也是我拜托沈律帮忙的一部分。
上一世魏成章为我罗织罪名,参奏我欺行霸市,谋取暴利。
这次我就要让和谈大计毁于他手,叫他也背负一次天下骂名。
宴会之上,天子近臣魏成章刺杀燕王未遂,被乱箭穿身而亡。
燕王直言皇帝心口不一,言而无信,并径直挥兵直奔京城而来。
魏成章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
为平息众怒,小皇帝将魏成章革除官职,举家下狱。
我那位妻凭夫荣的妹妹许瑶从牢里托人带口信给我,让我想办法救她。
我当然要救她。
于是,我「花光」了许瑶所有的陪嫁。
他们的儿子,在牢里染了风寒,不治而亡。
许瑶丧夫丧子又加受惊过度,出狱后就一病不起。
数日之后,燕王兵临城下。
城破之日,帝京一片兵荒马乱,小皇帝在宫中自焚,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京城。
再然后,就是燕王肃清朝堂,安抚百姓,登基称帝。
或许是出身行伍,或许是有意节俭,燕王只让人挑了个良辰吉日,去宗庙里祭拜了祖宗。
接着回宫换了身皇帝礼服,就算正式登基了。
总共耗时一个下午。
当天夜里,这位新鲜出炉的帝王,乔装打扮,翻墙跨院,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左手拎着一包糕点,右手拎着两只烤猪蹄,哼着小曲,神采飞扬。
「来来来,素素,快来尝尝这御膳房的山河社稷糕。只有皇帝登基的时候才做一回,可难得了。今天宫宴上,下面的兄弟们吃了都说好。总共也就几盘,我特地给你留了一份。」
「还有这猪蹄,我自己烤的,用的是祭祖宗的猪脚。本来那猪是要供在太庙的,可我觉得祖宗看一眼吃个味就行了,肉白白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大家一起分了,沾沾福气。」
看着沈律献宝般的把东西递到我面前,一副等着我夸奖他的模样,我怎么都觉得他那明亮的眼睛里面,透露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我笑了出来。
也只有沈律,也只有真正挨过苦、受过冻,百无禁忌的他,才能做出这样混不吝的事情来。
10
这样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沈律,与我初见时的那个燕王,大相径庭。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皇上倒是好兴致,就不怕事情暴露了,御史们参奏上谏吗?」我调侃。
沈律摆摆手,满不在乎。
「呵,我还怕他们一群掉书袋的?」
「小皇帝就是被文官们忽悠没的。我可是马背上得的天下,有他们一群文人置喙的地方?爱干干,不干滚。我如今是皇帝,天下多的是想给我当官的读书人。」
「陛下对文官的态度可真敷衍。」
「放心,这是对他们。我们是患难与共的情意,又是心有灵犀的夫妻,日后对你我绝不敷衍,我们的婚事,我保证办的比我登基还隆重。」他信誓旦旦。
我们喝着酒,聊着天,后面沈律拉着我的手,非要给我相面。
他说这是他从前的军师,如今的丞相新学的手艺,然后他就指着我们都有些扁平的额头说,这叫父母宫低陷,就是我们都亲情缘薄,不受父母宠爱的证据。
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是啊,我们都一样不受父母喜欢,都被当作了棋子。可是我们终究通过自己的方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好像醉了,不停的问着我。
「素素,我会做一个好父亲的,你也会是一个好母亲的对不对?我们日后不会成为我们父母那样的父母的对吧?」
我每问一次,我都会点头。
沈律赶在鸡叫时纵马归去,折腾了大半夜,我刚刚睡下没一会,天就亮了。
丫鬟进来告诉我,说是许瑶闹起来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许瑶正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坐在床上。
她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丫鬟们谁都不敢靠近她。
我一过去,她就猛然抱住我,嚎啕大哭。
从许瑶语无伦次的讲解里,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许瑶竟然梦到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
「阿姐,我是皇后!我才是皇后对不对?阿姐,我只有你了!你要帮我!你不能不管我!」
她哭得十分厉害。
我拍着她的背,轻轻勾起嘴角,「你病了,睡糊涂了,那只是一个梦罢了。」
我会让你好好养好病,然后将梦里我的结局送给你。
沈律册封我为皇后的圣旨传到家里的那一天,许瑶的病也痊愈了。
许瑶撒着娇,问我成婚后能不能带她去宫里。
从她那比我还激动兴奋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她的野心。
大概是梦到了上辈子做皇后的风光,许瑶又起了些不该起的心思。
不过,她注定是不会如意的。
我把一个破包袱和几粒碎银子扔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