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二楼的外婆挎着盆，瞪着要破口大骂的苏盈：“老天爷要劈也先劈死你这种嘴上没把门的！”
说完，扔下盆下了楼把顾佩仪带回屋。
一进门，满脸的强势就成了慈爱，粗糙的手抚着顾佩仪苍白的脸：“那些混话别往心里去，咋样，身体没事吧？景然咋没送你回来？”
听着几乎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声音，顾佩仪险些落泪。
她握住外婆枯树皮般的手，哽声撒谎：“我没事，景然要训练，我就自己回来了。”
眼前的老人满头白发，却还是精神满面。
老人叹了口气，满脸关切：“你说说，我才一天不在的功夫你俩就整成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回乡下。”
埋汰却情切的语气刺的顾佩仪心一紧。
但很快，她打起了精神：“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闹了，一定会跟景然好好聊聊，安稳过日子。”
前世外婆意外死去，她连外婆最后一面也没看到……
上天垂怜，既然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外婆！
说到做到，晚上，顾佩仪一改从前的懒惰，主动下厨。
还特地给张裕庭留了饭菜，贴心热了，守在堂屋。
夜深，外婆已经熟睡，顾佩仪等了又等，就在她以为张裕庭不回来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身寒气的张裕庭走进屋，一边脱掉身上的军大衣。
顾佩仪一喜，一边说话一边走过去：“我来拿衣服吧，你去吃饭，我特地给你热了——”
张裕庭却抬手躲过，径直进了房。
顾佩仪一僵，喉间堵满失落，人却不受控地跟了进去。
只见张裕庭把一床军绿大被子从床上抱下，在地上摊开：“从今以后，咱们分开睡。”
命令般的语气让顾佩仪呼吸发窒。
上辈子也是这样，从分床开始她就一直闹，最后闹到离婚……
不，这一次，她不能再闹。
张裕庭冷着脸，准备迎接顾佩仪的哭闹，却见她主动退到了门口，低声说：“夜里零下几度，睡地上会着凉，你还是睡床上吧，我正好要想多陪陪外婆。”
话落，她就狼狈跨出房门，生怕男人拒绝她的好意。
一夜难眠。
顾佩仪早起后就去卫生院换药，等回家属院才早上八点。
正走着，便听到前头有人高喊了声：“连长嫂子！”
顾佩仪抬头，只见一个梳着大背头，走路吊儿郎当的男人走来。
是附近有名的二流子杨虎！
他经常帮他爹往炊事班送菜，上辈子自己不过帮他指了回路，就让人戳了一辈子的脊梁骨！
顾佩仪沉下脸，正想无视，杨虎一步跨到跟前挡着，眯着眼笑：“嫂子咋不理我？跟我唠唠呗，家属院这些军嫂里，就数你长得最好看了。”
暧昧的话引得路过的人窃窃私语。
路人嫌恶的眼神刺的顾佩仪倍感难堪，正要发怒，杨虎突然蔫吧，干巴巴朝她身后笑了笑：“谢连长？您下操了啊。”
顾佩仪转身，撞上张裕庭黑沉的眸子。
第3章
顾佩仪心顿时一沉，张裕庭不会误会了吧？
趁着两人对视的功夫，杨虎一溜烟跑了。
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空气凝结，顾佩仪费力扯着僵住的嘴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张裕庭却冷脸跟她擦肩而过，就好像只要她不去招惹他，她怎样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过身的凉风吹得顾佩仪眼眶发涩，但日子还是要过。
她打起精神，拍了拍脸，确定不会让外婆担心了，这才赶回家，恰好外婆要去洗衣服，她便有说有笑地跟着去河边。
谁知刚到河边，却被穿着油腻破袄，脸颊瘦凹陷的老男人拦住。
“兰溪，爹终于找到你了，听说你嫁了个军官，风光的很，手里有大把的钱花，你可不能不管我这个爹啊！”
叶伟！抛妻弃子的渣爹！
顾佩仪看清来人，眼底恨意骤升！
上辈子她跟张裕庭离婚的最后导火索，就是这负心汉来要钱！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提前来了。
顾佩仪撩起衣袖，正要开骂，不料，落后她一步的外婆拎起木盆里的棒槌，先一步砸向叶伟——
“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当年你偷走囡囡他娘难产时的救命钱，扔下刚出生的囡囡不管，带着野女人跑了，现在还有脸来要钱？”
“你害死了我的女儿，现在还想来害我的外孙女！我打死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叶爹被打得说不出话，连声叫着哎呦！
怕动静招惹其他人来看，顾佩仪忙拦住她：“外婆算了，别为他伤了自己。”
像是还不解气，外婆又踹了他一脚：“赶紧滚！”
叶爹被打的鼻青脸肿，恶狠狠啐道：“疯婆子，我看你几时进棺材！”
骂完，捂着浑身的伤扭头走了。
外婆喘着气，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但仍不忘安慰顾佩仪：“以后他来了就打，咱占理也别怕。”
顾佩仪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地望向叶爹离开的方向。
要是再来闹，影响张裕庭可怎么好，现在他们关系本就紧张，这样一来更是雪上加霜了……
入夜。
顾佩仪给炉子换煤后烧上热水，借着钨丝灯昏暗的灯光给张裕庭铺床。
“吱！”
房门被推开，迷彩服沾满了雪泥的张裕庭走进来。
他看了她一眼，跨到柜前翻出干净的衣服：“有话就说。”
男人的敏锐让顾佩仪一怔，踌躇了会儿才说：“今天我爹……”
“爹？你当初硬逼着我娶你时，不是说自己跟外婆相依为命，我睡了你如果不娶，就是逼你们祖孙去死吗？”
张裕庭凌厉的眉眼让人心慌。
冰冷的质问让顾佩仪再难开口。
上辈子的她的确是那么说的，所以无从辩解。
见她垂眼不作声，张裕庭只当她心虚，语气强硬几分：“你想要钱就直说，别找乱七八糟的由头，最后又惹一堆麻烦。”
说完，他拿着衣服出去洗澡。
手里的枕头突然沉重了许多，让顾佩仪无力放下。
但很快，她打起了精神。
既然上天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就好好把握。
只要他们没离婚，相信时间久了，张裕庭总会发现她的变化和她的好。
次日。
顾佩仪特意炒了两个菜张裕庭爱吃的菜，想送去他办公室，缓和两人关系。
外婆见状，欣喜地帮忙盛菜：“这才对啊，夫妻吵架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景然是个好男人，你可不能跟他置气，等以后你俩有了孩子，一切就好了。”
闻言，顾佩仪心里五味杂陈。
结婚后，要不是上次下药，张裕庭根本就不碰她，自己一个人怎么怀孩子？
但她还是笑着答应：“放心吧，我知道。”
怕拎过去凉了，顾佩仪找了件袄子把饭盒裹上，才抱着去张裕庭办公室。
不料，刚到连长办公室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景然哥，你的字写得真好看，当初你给我写的情书，我也是一眼看着就喜欢！”
第4章
顾佩仪步伐一滞，沉重地再也迈不开。
办公室的门开着，她只一抬眼，就看清了站在张裕庭身边的高挑女人。
这人梳着两条又粗又亮的麻花辫，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
竟然是文工团的吴英玉！
一时间，浓烈的酸涩涌上心头，堵的顾佩仪发慌。
上辈子她和张裕庭离婚后，听说他最后和吴英玉在一起，两人夫妻恩爱。
原来他早就喜欢吴英玉，难怪……
但现在她还没被离婚，自己还是张裕庭的老婆。
抱着袄子的手慢慢收紧，危机感驱使着顾佩仪，她没忍住喊：“景然。”
张裕庭闻声抬头，顿时拧起眉：“你来这儿干什么？”
疏离的口吻让顾佩仪一哽。
吴英玉看了她一眼，笑着拿起桌上的书：“那景然哥你先忙，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说完，她抱着书离开。
等人走后，顾佩仪抑着胸口的钝痛走上前，仰头凝着自己爱了两辈子的男人，低问：“这个女同志跟你什么关系？”
原以为张裕庭至少会解释对方是谁，岂料他只是冷冰冰吐出句：“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气氛霎时凝固。
张裕庭凝着眼前僵住般的人，做好了迎接顾佩仪撒泼的准备。
毕竟，她来家属院两月，过分到恨不得连他身边的一只母蚊子都盘问。
但这次——
“……对不起，你说的对，你的工作我是不该过问。”
轻声说完，顾佩仪又低头把饭盒从袄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我亲手做的，味道应该不错，你尝尝。”
“你记得吃，我走了。”
她走的安静，像是从没来过一般。
看着桌上还热乎的饭盒，张裕庭蹙着眉，眼神深沉难以捉摸。
顾佩仪落寞回家，一进屋，外婆忙上前问：“咋样？景然吃了吗？”
看着老人期盼的眼神，她强忍心酸点点头：“他很喜欢，说以后会经常回来吃饭。”
听了这话，外婆终于卸了口气：“这就好，你们安稳了，我也能放心离开。”
顾佩仪愣住。
她把日子忘了，原来送自己随军的外婆今天就要回乡下了……
“外婆，要不你再多留会儿吧？”
她拉住老人枯瘦的手，舍不得放。
“我这老婆子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你爹的事儿我回去帮你处理，我要绝了他找你麻烦的心思！”
外婆拍拍她的手背：“你啊跟景然把日子过好，争取早点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重孙才对！”
几句话，老人从家里叮嘱到车站，生怕顾佩仪忘了。
可在外婆走后，张裕庭一连三天都没回来，也没叫人捎个话。
漆黑的夜空飘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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