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颐说:“你的思维,很是清奇。”
“我只是……”谌颐斟词酌句,“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快乐的事情。”陈平戈飞快地说,然后搓着自己的手臂,“哎呀,我觉得,我真不可以说肉麻的话,你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甚至都没有办法想象,我跟你分手的情景。”
陈平戈神差鬼使地说完,然后感到空气突然一滞。
谌颐还是那种淡淡的语调,却听得陈平戈的气场弱得想要下跪。
他说: “分手?我们不会分手。”
他又问:“怎么,你想分手?”
然而后来的某一天,他们还是分开了,散落在茫茫人海。
李识好在电话那头,为陈平戈鸣不平:
“你妈真的是,我妈如果这样说我,早就被我断绝亲子关系了……你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李识好知道陈平戈每回家一次,就会低落一次,特地打电话过来慰问陈平戈。
陈平戈说:“我一直记得小学时候,尝试自杀未遂,我妈像老了好几岁,一整个月,守在我床边,到现在,她还是不许家里出现电话机跟电话线。”
“无论什么事,只要我说我想死,他们就停手。”
“我读大学的时候,爸爸借钱,给我买了最新型的电脑,怕我跟不上大家的条件,同学会被嘲笑。他有一次,在我的大学门口,偷偷站了半天,说想看看女儿读的学校。”
陈平戈问:“他们是爱着我的吧?”
李识好叹了一口气。
李识好想起小时候在野外玩,掀开每一片绿油油的鲜亮可爱的草皮下,在黑色潮湿的土壤之上,都会出乎意料地钻出丑陋的虫蚁。
似乎每一种感情,在迂回往折的暗沟里,都藏着幽暗与污垢。
亲情亦如是。
李识好跟陈平戈,聊了最近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说起了谢丰泽。
就是那个高中的时候,跟她早恋,在她出国后就分手了的谢丰泽,因公出差要路过本市,约了几个同样在本市生活的老同学,跟李识好出来聚餐。
李识好问: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去呢,我都跟他好久没见了,突然约我……”
陈平戈纠正:“不是约你,是约你,跟其他人,一起开同学聚会。”
“其实我也有点忘不了他,也不是说忘不了,就是说……哎,就是有时,还是会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去,” 李识好最后叮嘱陈平戈:
“这件事先别告诉老许,虽然我也没别的意思,但我不想他瞎猜。”
老许,是李识好现在的老公。
陈平戈放下手机,有点茫然地坐在候机厅里,眼前是奔波的男女老少,岁月在四周,无声地消逝。
很多时候,陈平戈觉得自己很坚强,扛住了各种指点和打量,淡定自若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有些时候,她会突然被,骤然撕裂皮肤直逼到眼前的现实打败。
在诺大的世间,没有归属、没有稳定工作、没有爱人、没有存款、没有车、没有房、没有远大规划,脚不着地,一直在飘。
而岁月忽已晚。
岁月,忽已晚。
终究,还是不够坚强。
手机又响起来了。
居然是谌颐打过来的。
陈平戈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起了。
“谌先生。”
“陈小姐,午后好,”谌颐的声音冷清、好听,带着距离,又把你的心往他身边拉,“今晚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陈平戈又确认了一遍,又获取了他话中的信息。
她握着手机,陷入了思考。
“陈小姐?”
直到谌颐确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现在还在机场,还没登机,应该要两个钟后才落地,”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时间上我恐怕……”
谌颐:“那我今晚,只能一个人吃晚餐了。”
陈平戈抠着她的行李箱的把手,低下头看她的脏球鞋,“不至于吧,您女朋友,不是跟您同个公司吗。”
谌颐那边静了一瞬,然后他说:“我没有女朋友。”
叮——脑中那根静止的弦,突然拨动了一下,她脑中噪杂的声响,像潮水一样退去。
顾杰夫这个幼稚鬼,有一天会被她捶死。
她咬着嘴唇,嘴角的一侧,似乎忍不住地上扬。
“陈小姐,”谌颐又在问她了,“你之前,在为这件事情生气吗?”
她能想象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态,他狭促的语气,他可能就随意地靠着他办公室的转椅,转了半圈。
“你如果、你如果不介意晚点吃饭的话,也可以,”陈平戈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调,显得稀疏平常:
“我在国际机场下飞机,离你工作的地方不远,赶过去,也不会很久。”
“我过去接你。”谌颐说。
他说过来,就真的过来了。
陈平戈在机场大厅里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他还是穿着衬衫和西裤。
陈平戈想走到他身后,再突然出声,谌颐像是有感应般,在她说话之前,就转过了声。
“谌先生,你今天又有会议吗?”陈平戈笑着问他。
谌颐在她印象中,并不是穿衣风格固定一种永远不变的人,他的公司她去过,穿衣风格,虽说不随便,但也整体上比较随性。
果然,谌颐说:“今天有个股东大会。”
但他怎么穿都好看,陈平戈并不嫌弃他。
谌颐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走在前面。
陈平戈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快走到电梯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陈平戈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他说:“我开了车过来。”
陈平戈点点头,“这附近有个 l 广场,里面有一些不错的美食品牌进驻,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他们去了停车场,谌颐开了一辆半新不旧的德系车过来,像是他平时自己在开的车,中档价位,不张扬又实用,很像他的风格。
陈平戈自动坐到后座上,谌颐把她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后,在窗上敲了敲,“坐到前面来。”
于是陈平戈不自在地换到了驾驶座上。
她有点集中不了精神,系安全带的时候,扣了半天都扣不上,最后是谌颐把身体倾过来,帮她系上了。
他在她肩膀前方,她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心砰砰地乱跳。
车子启动,开出停车场,到了灯流车流流光溢彩的大马路上。
车内封闭的私密空间,谌颐连车载音乐也不开,车里安静,好像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陈平戈干坐得尴尬,开始找话题。
“谌先生,我以为你每天都会很忙。”
谌颐:“嗯。”
“听若琳说,你平均一周,会约见 10 个公司呢。”无聊的话题继续。
“那一个月就 40 个了,”她语调轻快地说,“真厉害,一年就四五百个了。”
谌颐:“没什么。”
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间,谌颐手臂,撑在方向盘上。
“谌先生,你为什么不在车头上,摆点什么东西?”
陈平戈指点他去看左右的车子,“你看,车头挂着平安符,还摆着各种形状的空气净化剂,还有摇头娃娃。”
谌颐看了她一眼,陈平戈沮丧地闭上了嘴。
“谌先生,我可以听音乐吗?”她举手,说了最后一句话。
谌颐点点头,点头、但是不动……意思是让她自己操作了。
陈平戈打开了电台,随意调到一个台,流畅的音乐流了出来:
“……岁月着了凉 脚步跄跄踉踉
烟火里的故乡
月光那么敞亮
我只是 一直想从你的屋里看月亮
……”
最近,这首歌突然火起来了,无论是电台,还是外面的店铺,到处都在放。
起因是一个在圈子里,还挺有名的小众乐队,参加了电视台的原创音乐比赛节目。
节目很火爆,这个乐队成立十几年了,一直做音乐、从未放弃的故事,也通过了节目,让全国上下都知道了。
他们精神感人,歌又好听,乐队立刻就随着节目红起来了,最后他们拿了总冠军,从地下音乐乐队,走到了台面上来。
他们以前的歌曲,也被翻了出来,经典的歌曲,再度得到传唱。特别是这首《浪费的月光》。
我一直,想从你的屋里,看月亮。
少年的谌颐,站在窗边,少女陈平戈,捧着水杯,笑眯眯地站在他身边,她突然对他,说了这句话。
谌颐不明所以,低头看着她。
她笑着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一直很好奇,和喜欢的人,肩并肩看的月光,是不是和其他场景看到的,特别不一样。”
谌颐笑着问她,“现在看了,有不一样吗。”
陈平戈说:
“真的是不一样的,古诗里说疑似地下霜,意思是冷如冰霜,现在我觉得,它像融化的糖霜。”
谌颐假装听不懂,“什么意思?”
陈平戈佯装生气,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大木头,你回去自己想一想。”
陈平戈微笑地听完了这首歌,听完了,转个台,还是这首歌。
再听完,又转台,继续转台,喏,还是这首歌。
谌颐来来回回听了几遍,忍不住在开车的途中,通过车视镜,去看陈平戈。
见她开开心心乐在其中的样子,把想说的话,压了下来。
相关Tags:感人分手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