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解释着,递给斐之远一个 ipad,上面就有那位女导演的资料,斐之远接过,翻了翻那几页 pdf 格式的个人简介,目光停留在了她个人的肖像照上。
这位女导演在写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是漫不经心地选了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作照。
照片中,她随意地坐在片场供人休息的椅子上,脸上不施脂粉,一头黑色长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目视前方。
“怎么?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除了波老师和苍老师,我还真的很少见你盯着哪个女导演或者女制片人的简历看这么久。”
“我见过她,一个月之前的蓬遥青年电影节上。”斐之远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纠正沈清,“还有,请注意,除了波老师和苍老师,最近还新增一位上原亚衣老师。”
沈清立刻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才跟你说了让改一改这流里流气的习性!”
斐之远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眼罩带上补眠:“改不了的,等死吧。”
一个小时后。
清晨六点出头,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然而恼人的浠沥沥小雨还没褪去,叶陶冒着细雨,在后备箱里清点设备,清点到相机监视器的数目时,蹭地一声肝火就上来了。
“老何!”
她往隔壁车的摄影组喊了一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还没等老何说话,叶陶就指着后备箱,冷冷地说:“摄像组两套机位、两组摄影、每组摄影带一个徒弟,导演组一个总导两个副导,加上监制杂七杂八一堆人,你给我带五个相机监视器,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在这一行干了三年了,这种低级的错误还在犯吗?!”
说到后面,她几乎是怒吼了。
“叶导,咱们以前也.....”老何有点委屈道。
“那是因为在大城市里!无论线上还是线上,只要你有预算半天之内就能租到任何你要的器材并且送到你手上!我们这回要上的是高原!高原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一旦进了藏北,方圆十里你都找不到一家能送外卖的饭店,就更别说器材租赁了!”
老何几乎要原地跳起来,马上认错:“叶叶叶导我错了!我立马跟组员想办法补充设备!”
叶陶原地深呼吸三下,这才勉强把涌到太阳穴的火压到肚子里:“不仅相机监视器,所有的器材都给我清点一下数量,顺带着再检查一遍是不是都能用,额外的耗材也准备多一些,否则没地方找补。我们今天还在路上也在成华市内行路,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进入 317 国道的拍摄了,我不管你用飞机还是火箭给我送器材,要是开拍的时候再出现这种问题.......”
叶陶磨了磨牙,“我回头就把你给埋了,你的胶卷也在你坟头上烧了,给那边的你送过去。”
假摄影·真胶佬老何瑟瑟发抖,即刻拍着胸脯跟叶陶打包票,然后溜回车上找商务商量解决方案去了。
叶陶留在原地叹了口气,她踩了下地面上薄薄的一层水,小声嘀咕了句,“这雨,真烦。”
她随意地掀起卫衣帽子往头上一扣,挡住恼人的雨丝,紧接着把器材箱和后备箱都关好,钻回了车里。
车内,沈清用手机打着游戏,瞥了下一直在车内往外看戏的斐之远,说:“我就说吧,这女导演脾气不太好是不是?”
斐之远认真想了想,回答:“还行,以前跟组遇到过脾气不好的导演多了去了。”
“所以是怎么知道她的?”
被沈清问及这问题,斐之远晃了晃神。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蓬遥青年电影节。
作为出席嘉宾,免不了跟其他圈内的“电影节评委”虚与委蛇,然而斐之远对这种场合能躲就躲,评委发言环节一过,他就悄悄离了席到外边的空中花园透气去了。
电影节选在了个五星级酒店举办,酒店的空中花园建得很漂亮,盆景错落有致,还有个小小的喷泉池。那时斐之远手里还拿着杯香槟,他喝了几口,靠在花园的门上,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一圈,视线最后定格在对面喷泉池旁的一个吊椅处:那里躺着个女人,似乎是在打瞌睡。
她穿着一身黑色吊带长裙,身量纤长,一头黑发如瀑,没有任何的修饰,妆面也是淡淡的,不像外头的几个“圈内人”那样烈焰红唇长眼线。
女人的样貌丢在明星中显然只能算中等,但是身上气质却别具一格,仅仅是坐在那,就把里面喧嚣的世界割裂开来一样。
她自成一体。
倏然,在他打量她的时候,女人睁开了眼睛,跟他的视线正正对上。
“哎,她刚是看了你一眼吗?”
沈清往他这儿凑了半个头,说。
斐之远收回看向窗外的,恰巧与叶陶再次对上的视线,嗯了声,“一面之缘,她认得我不奇怪吧。”
“嘶,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在说,我长得那么帅,她不记得我才怪。”
“沈助,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看人光看脸,”斐之远好整以暇地拉下眼罩,躺回了椅背上,准备休息了也不忘踩高捧低:“也有我这样特殊的。”
沈清对他知根知底,冷笑一声:“你不仅看脸,你还看身材。”
二:飞来横祸
石岐羌寨。
斐之远端着一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听着两位学者专家边在阴暗的碉楼里穿梭,边介绍着这座寨子,他表现得非常礼貌,偶尔快步走上前去,替两位学者掀起房间与房间之间用作分隔的帘子。
这部片子出来的时候,沈清估计又要花钱买好几篇营销通稿,吹什么#论一位青年男演员的素质#了,斐之远漫无目的地想着。
在他神游的片刻,他们迈出了长串阴暗的房间,来到口字型长廊上。
两位学者绕着看了一圈,其中那位名为吴苏的历史学者为了不冷场,转头看向斐之远,cue 到了他:“小斐知道我们现在站在哪一层吗?”
二组的其中一个移动机位对着他一转。
“在最顶层.......”还没等他说完,场外沈清的“禁止划水”的眼刀就循着找来了,斐之远微微一笑,接着补充说:“话说回来,我知道羌族建筑的规划都是讲究一定习俗的。比如说这座古民居,又名‘庄房’,呈方形,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看到口字状的回廊,‘庄房’一般有三层,底层圈养牲畜,中间住人,最高一层垒小塔,用来供奉神,这种建筑结构体现了羌族‘人在畜上、神在人上’的宗教理念,对吗郝教授?”
话题和镜头自然而然地又转到了那位宗教学者的身上。
斐之远下意识往叶陶所在方向看了眼,那位女导演正在全神贯注地跟着主机位走动,眼睛不离手上的监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