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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中突然被窗外一道强光闪醒。
走到窗口才发现光源是对面楼上的一户人家的房灯。
此时正是半夜，窗外一片漆黑，天空连星星都没几颗，衬得那户人家的灯愈发明亮。
我扒在窗户上，眯着眼睛观察。
两栋楼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对面楼上也没有装窗帘，我勉强能透过对方的窗户看清里面的场景。
几个人影在窗口晃来晃去，似乎是起了争执。
两个高壮的男子把一个瘦小的男子逼到角落，随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瘦小男子身上招呼。
瘦小男子被打得无力还手，很快就躺在了地上。
突然，旁边的房间冲出来一个穿着袍子的妇女，妇女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女孩。
妇女冲到瘦小男子身边，用力推了两个高壮男子一把，随后把瘦小男子护在身后。
高壮男子似乎被惹恼，举起拳头就朝妇女身上抡去。
妇女一下子被抡飞好远。 
二人还不解气，追过去抬脚往妇女身上踹。
小女孩被吓得僵在原地，连哭也忘记了。
这一幕看得我火冒三丈，恨不得能立马冲过去帮助那个妇女。
「别看了。」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转头看去，是刘静。
我看得太入迷，居然连她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都不知道。
「那两个男人应该是去抢夺物资的。」刘静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心痛和无奈。
「我知道。」我转头看向窗外，「我只是觉得，在末世中人类要躲避丧尸就已经很难了，如今还要防备自己的同类，真是……」
刘静扭过头，不再看窗外的场景。
几只丧尸鸟似乎被光源吸引，朝对面的玻璃上撞去。
那两个高壮男子也注意到这一情况，立马起身关灯。
窗外又恢复黑暗。
刘静陪我在窗口站了片刻，拉着我的手，把我按到床上：「睡吧，别想太多了。」
18 伙伴（五）
次日，我正在洗漱，卫生间的灯光突然熄灭。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刘静就冲了进来：「曼曼，没水了，水管里没水了！」
我沉默片刻，等嘴巴里的牙膏沫稍微少了一点才张口：「不但没水了，电也没了。」
其实城里的水电能供应这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现在不知道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能确定的是肯定不容乐观。
满城遍地都是丧尸，断水断电是迟早的事。
面对这个情况，刘静表现得非常惊慌，我只好安慰她，告诉她我们囤的水足够多，只要节省一点，用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
她这才放下心。
但是没一会，她又担心起了做饭和冰柜的问题。
我只好带着她看我准备的煤气罐和发电机，还有墙角的一堆速食食品。
「就算以后咱们的煤气用光了，这些面包和别的东西也够咱们吃好一阵。」
刘静终于彻底放心。
但是我却开始有了新的顾虑。
发电机声音太大，一直开着只怕会招来丧尸。
和刘静商量过后，我们准备只在白天使用一段时间，一旦发现异常，立马关闭。
也幸亏最近天气已经转凉，用不了多久就会入冬。
等气温彻底降下来，就算不用冰柜，这些东西也不会坏。
……
「最近怎么了？楼底的丧尸越来越多了。」刘静撑在窗口往下望。
「还不是那些来咱们小区搜刮物资抢夺物资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回事，一批接一批地来，喏，最后都变成这些东西了。」我边说着，边抱起吃不饱，把它举过头顶。
「吃不饱最近是不是长胖了？怎么重这么多？」
「哪里是长胖了，它这是长大了。」刘静笑着摇摇头。
吃不饱也哼唧两声表示赞同。
我胡乱揉了揉吃不饱的头，把它放回地上。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响亮又嘈杂的脚步声，随后脚步声消失，门被敲响。
我和刘静同时停下动作，就连吃不饱也龇牙咧嘴摆出了进攻姿势。
「嘘。」
我把手指搭在嘴上，示意刘静放轻脚步和我一起去看看。
敲门声还在继续，透过猫眼，只看到一个面露惊慌，浑身湿透的妙龄少女。
少女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求救。
我正准备继续看下去，刘静却示意我看旁边的屏幕。
只见少女的旁边，在猫眼看不到的死角站着几个手握武器的年轻男女。
再定睛一看，这群人中居然还有我在那天晚上看见的，在对楼施暴的那两个高壮男子。
除去在猫眼口卖力表演柔弱的妙龄少女，这些年轻人无一不是手握带血的凶器，面带扭曲笑容，眼中闪着暴虐的光。
少女敲了半晌，见无人回应，于是扭过头询问带头的男子：「这家好像没人。」
旁边一个绿头发少年接话：「可能被丧尸吃了吧，你看这地上的血迹，啧啧啧。」
带头男子赞同地点点头，一伙人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刘静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门口，我却伸手一把拉住她。
「别动，看下面。」
我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她解释。
可视屏幕的最下端，露出了一小截黑色的发端。
有个人正蹲在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门内的动静。
19 恶种
楼道的灯光忽明忽暗，一片死寂在空气中蔓延，更显得那一小截发端异常诡异。
刘静僵硬在原地，已经抬起的脚又缓缓放下。
吃不饱绕着我的脚走了两圈，最后放低前爪龇着牙盯住面前的门。
许久，楼梯口又出现了那几个人的身影。
带头男子冲我家门口扬了扬下巴：「听到有什么声儿没？」
一个烫着锡纸头的龅牙男直起身子，出现在屏幕里。
「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估计这家真的没人。」
带头男子歪头，在脚边吐了一口唾沫：「浪费时间，走，去下一家玩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楼下走去。
楼道的声控灯亮了又灭。
「走了吗？」
许久，刘静才压低声音问我。
「应该走了。」我把屏幕关闭，又把门口的防盗链拴上。
刘静松了口气：「还好有你在，这些人也太鬼精了。」
我走到窗前掀开帘子往下看，「这些家伙已经算不上人了。
「他们是天生的恶种，以伤害别人为乐趣。原先还有道德法律可以束缚他们，现在社会的秩序被破坏，他们做起坏事来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刘静张了张口，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现在只希望，楼下的阿婆不会被他们迷惑开门。」
……
晚饭照旧是刘静动手。
她炸了一些小葱段，做了半锅葱油拌面。面条是她自己和面制作的，吃起来非常劲道。
「如果阿婆开门了，他们会杀了阿婆吗？」刘静咽下一口面，随口问道。
我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接我上午说过的话。
「如果阿婆放了他们进屋……」
后面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
声音的来源是楼下，阿婆家。
我和刘静对视一眼，放下碗筷走到窗前往下望。
其实在这里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这是我们唯一能接触到楼下的方法。
尖叫过后，楼下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我站得脖子都快酸了，楼下才又重新传出些许动静。
屋里的灯忽然变暗，随后窗户被打开。

一个长条状物体被丢了下去，摔在楼底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认得这个物体身上裹着的东西，是一件灰白色长袍。
是阿婆最喜欢的衣服。
只是此时长袍的灰白色已经被点点红褐色污染。
红褐色从面部蔓延开，流到脖子，染红了半件衣裳。
刘静猛地抬手捂住嘴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无声滑落。
「……如果阿婆放了他们进屋，这就是阿婆的下场。」我喃喃念出刚才还没说完的那句话的下半句。
20 融合
刘静抽了抽鼻子，抬手轻轻拍拍我的肩膀。
我也回握她的手，随后转身准备离开窗口。
就在这时，她却突然一把抓住我，面露惊恐，压低声音颤抖着说：「快看，楼下是什么东西！」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阿婆的身体旁边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个无比庞大的黑色影子。
影子十分怪异，似人形又非人。
头部很小，只有一个幼童那么大，但是身体却十分巨大臃肿。
黑色影子窜到阿婆的尸体旁边，把头部凑到阿婆旁边似乎是嗅了嗅，随后居然四肢着地迅速攀到墙壁上往上爬来。
我连忙转身去把客厅开着的唯一一盏小台灯关掉，这才重新回到窗边。
影子停在了我家楼下，阿婆的家外。
刚才用来丢弃阿婆尸体的窗户已经关闭，影子被关在外面进不去。
我原以为它会就此作罢，谁知它却做出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缓缓抬起臃肿的身体，从身体下方伸出来一个类似于手的东西。
手被控制着敲响了楼下的窗户，敲击频率非常缓慢。
楼下似乎有人骂了一声脏话，随后禁闭的窗户被一把拉开。
影子飞速蹿了进去。
打斗声和尖叫声瞬间响起，划破了窗外的寂静。
战斗没持续多久，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楼下就再没有任何动静响起。
那道影子又从窗户爬了出来。
和进去时不同，它此时浑身裹满血液，仿佛被血液浸泡过一般。
它在窗户周围盘旋许久，随后居然扭头朝我们的方向爬来。
我一把拽住刘静蹲在窗户下，窗户的高度恰好够我们躲藏。
窗户被敲击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回被敲响的是我家。
我和刘静大气都不敢出，只敢这样藏起来。
这怪物明显是变异了的丧尸，战斗力和各项能力都远超普通丧尸一大截。
窗户敲击的声音渐渐减小，直至消失。
我和刘静蹲得腿都没了知觉，才靠着墙角缓缓坐下。
「估计是变异了。」我看着刘静惊慌的表情，开口解释。
刘静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看见……它的脸？
「它是最开始咬了我家晓晓的那个小男孩！我认得它，它的背上……还背着它爸爸的尸体……」
「……」我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再继续说话，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坐到了天亮。
……
我思考了一夜，最终决定把阳台的物资搬到屋里，阳台只留一个发电机就行。
这样就算发电机的声音太响，吸引来丧尸，他们也只能在阳台徘徊。
和刘静商量完后，我们两个人一致通过了这个计划。
搬东西的过程非常辛苦，我们两个人累得腰都快直不来。
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才把一些基本物资搬了进去。
阳台剩下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我们打算明天再搬。
第二天，我们把昨天剩余的东西全部清回屋内后，阳台就只剩下了发电机。
冰柜里面的冰已经大多化成了水，给冰柜通电刻不容缓。
我们把发电机挪到阳台边缘，打开开关。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它终于投入了使用。
21 通知
天气越来越冷，幸亏还有刘静带来的厚衣服可以保暖。
距离上次见到融合丧尸怪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这四个月来，我和刘静的生活也渐渐趋于平静。
再也没有见过像那晚那样残忍暴虐的物资搜集者，也没有见过那个由隔壁小男孩变异而成的怪物。
楼底偶尔也会聚集几个丧尸。
三三两两守在小区门口。
见不到人类时行动迟缓，但若是碰到一个会呼吸的活人，它们就仿佛猛地被拧紧了发条般，冲上去把人撕咬殆尽。
这样的场景，这四个月来我见过无数次。
刚开始还会觉得气愤害怕，但是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食物越来越少，发电机所需的柴油也快要见底。
我渐渐有些怀疑，我们究竟还能这样苟延残喘多久。
现在唯一能支撑我的信念，就是等待政府的救援。
即使我知道，政府或许根本不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还藏着两个人。
吃不饱长得越来越大，已经完全看不出小时候娇憨可人的模样，往那里一站赫然就是一个可怖的凶兽。
只是它的性格依旧和小时候一样，黏人又爱撒娇。
我偶尔会打开手机，心里默默祈祷它会有网络，可以让我联系一下外界。
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
这天，我吃完刘静做的炸酱面，照旧坐在地毯上拿出手机开。
当我看见左上方突然出现的几格信号时，我甚至以为是我执念太重出现了幻觉。
「姐！静姐！快来！」我激动得大叫，连忙呼唤刘静过来和我一起看。
刘静从吃不饱身边站起来，小跑到我旁边：「怎么啦？」
我举起手机给刘静看：「有网了姐，有网了！」
刘静也十分激动。
我按捺住激动，正准备拨打电话，一则通知突然弹了出来。
「政府已经在京城和边疆等地建立了多个安全基地，请各位幸存者与我们联系，政府将会派遣军队给予救援。」
我来来回回把题目念了许多遍，越念声音越颤抖，情绪越激动。
我们等到了！
我们有救了！
我点开新闻，准备寻找联系方式，却突然看到了这则消息被推送的时间。
是四个多月前。
底下的评论以及官方的回复时间也大多是在几个月前，最近的一条也是在两个月前，并且这条留言并没有被官方回应。
时间相隔太久了，或许我们的城市已经被放弃了。
我僵了片刻，还是在评论留言区写下了我们所在的城市，又在官方后台私信中发送了我们的具体位置。
即使得不到回应，但我仍觉得燃起了希望。
做完这一切，我退出新闻界面，点进通讯录。
我打算打给爸妈。
可惜对面并没有人接。
我又打了几遍，还是同样结果。
刘静见我表情难看，伸手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咱这边有网络，不一定你爸妈那边也有啊。不要担心，你爸妈肯定没事。」
我点点头。
「先看看现在外面变成什么情况了吧。」
点开论坛，没想到我当初写的那篇帖子居然高挂榜首，底下多了十几万条回复和留言。
除此之外，论坛里面还新增了许多记录帖。
我随手划了上去，却手滑点进去了一个黑色封面的视频。
22 通知（二）
视频内容是一个男人的自拍。
男人站在窗口，窗外冷风呼啸，下面是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
男人表情十分害怕，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的妻子和孩子变异了，她们变成了丧尸……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想被咬死，我不想被吃掉……」
视频的镜头转到门口，门被撞得哐哐作响，门外时不时传来阵阵嘶吼。
下一秒，门被撞开，两个女丧尸冲了进来，男人转身从楼上跳了下去。
视频十分压抑，我点击了返回，退出到了主页面。
这样的帖子和视频有很多个，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页面。
刘静见我面色越来越难看，把手机从我手中拿过去：「我来看吧。」
她点开新闻，最近的一条新闻视频拍摄的是市中心的街道。
街道上车辆几乎全部报废，仿佛发生过一起严重的车祸。
黑烟、血迹和垃圾遍布街道，把这个曾经无比繁华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无比瘆人的鬼街。
「再看看别的。」
刘静强忍着不适，想要点击下一个新闻，却不想屏幕显示网络中断。
她不信邪，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别点了，没网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绝望。
就算我们熬过了这段时间又如何？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吃不饱蹭了过来，把它庞大的身躯一把塞进我的怀里，抬起头在我脸上舔了几口。
「姐……我们该怎么办。」
我眼神空洞，望向刘静。
刘静放下手机转过身子直视我：「曼曼，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吃不饱也哼唧两声。
我扯了扯嘴角：「好。」
……
半夜，我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闭眼睛，脑子里全是今天看见的那则官方通知。
没有官方的救援，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呢？
又或者，即使我们侥幸活了下来，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迷迷糊糊间，我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砰、砰！」
睡梦中，我仿佛听见了窗户被敲响的声音。
「砰、砰！」
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猛地坐起，突然意识到，声音的来源并不是我的梦境，而是我们客厅的窗户。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悄悄拧开门把手，往门外挪。
刘静也被这声音吵醒，她带着吃不饱也站在卧室门口。
吃不饱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个劲往刘静身后躲。
我往窗外看去，只见窗帘外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