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致沉。”
在他即将走出时，沈以绾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顾致沉即将走出病房的脚步立刻停下，转身看向沈以绾。
沈以绾那苍白的双眼也静静的注视着他：“小乐今天醒了吗？”
顾致沉一怔，心里隐隐有痛意滑过，几秒后，他有些僵硬的摇了摇头。
沈以绾的眼神始终很平静，听到他的答案后便移开了目光。
顾致沉走出去之后，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墙上，仿佛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沈以绾那双空洞又平冷的语气始终在他耳边回绕，仿佛在不停的提醒他，是你害得小乐昏迷不醒，是你害得我们母子变成这样。
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他痛苦的闭上眼，双手无意识握紧，掌心的痛感再次传来。
病房里，沈以绾则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次在家，小乐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她打扫的时候也不小心弄伤了手，那时候，顾致沉刚好回来。
也看见了她流血不止的手，当时她又急着要给小乐做饭，见他回来，本来开口让顾致沉帮自己拿一下医药箱，可他进门后，只看了自己一眼就目不斜视的进了房间，仿佛根本看不见她。
其实那天受的伤不算太严重，可沈以绾却把那一刻的痛楚记得很清楚。
为他的冷漠，他的无视，他的不在意。
而如今，顾致沉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她处处呵护，生怕她受了一点伤一般，但沈以绾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乎这些。
他的关心、他的爱护、他的一切，她都已经不在了。
她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等小乐醒来，他们母子俩，一样会活得很好。
可是，直到又过了三天，小乐还没有沈醒迹象的时候，沈以绾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病房。
“凌风，你跟我说实话，小乐到底怎么了？”沈以绾半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凌风的脸。
凌风眼神一僵，甚至不敢去直视沈以绾的眼睛。
瞒了近半个月，凌风知道沈以绾迟早会发现真相，但也知道当她发现真相的时候，也对她只会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沈以绾看着凌风的反应，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她提高声音，崩溃的开口：“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瞒着我吗？凌风，求求你，告诉我吧，小乐究竟怎么了？”
凌风叹了口气，闭眼道：“小乐……全身多处受损，医生说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但是，他能醒过来的几率，很低。”
沈以绾眼神一震，杏眸瞬间氤氲出水雾，颤声道：“所以……小乐是变成了……植物人吗？”
一阵窒息版的沉默过后，沈以绾亲眼看见凌风点了点头。
一行泪珠瞬间从她眼角滑下，沈以绾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呼吸不畅起来，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用嘴呼吸了，肺里仿佛一点空气也没有了。
凌风急忙走到她身边，焦急的握住沈以绾的手。
“沈以绾，你先冷静一点，小乐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醒过来。”
沈以绾脸上满是泪痕，她控制不住一般的流着泪，面色苍白的仰头，眉宇之间满是痛苦。
“他还那么小，凌风，他还那么小……”
她低声的呢喃着，凌风听到后心里也是一揪。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沈以绾忽然又激动起来，挣开凌风的手起身突然就下床往门口跑去。
凌风一惊：“你去哪儿！”
沈以绾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而且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她的身体虽然好了一些，但跟从前比还是很虚弱的，沈以绾从病房跑出来后，直接朝小乐的病房冲去。
走廊里，其他人都看见一个穿着很白色病号服，脸色苍白如纸却又浑身泪痕的疯狂的向前跑着。
“小乐，妈妈带你离开，妈妈带你离开。”
沈以绾嘴里喃喃着跑到了小乐的病房前，可手还没推开门，她的腰却忽然被一只手拦住。
她本就瘦，生病后更加，一把腰盈盈一握，一只手便足以拦住。
接着，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沈以绾！”
是他！一听到顾致沉的声音，沈以绾像是应激性的一抖。
连眼神里都带了些恨意，她拼命想挣开他的手：“放开我！放开！我要带小乐离开！”
害得小乐变成植物人的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她怎么可能冷静地下来。
奈何两人力气差距过大，不管沈以绾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她的手，最后因为情绪过分激动，眼前一白猝然晕倒在了顾致沉怀里。
凌风追过来时，正好看见顾致沉伸手上沈以绾打横抱起。
一转身，两个男人面对面相遇，顾致沉满目冰寒的望着他：“你把小乐的情况告诉她了？”
看着沈以绾如今的样子，凌风也有些后悔，但他明白这件事是不可能一直瞒着她的。
“她每天都在等小乐醒过来，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顾致沉蹙眉：“但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知道这些，就算她一直追问小乐的事，你身为医生，难道就找不到别的理由先稳住她吗？”
凌风道：“别的理由又能稳住多久？顾致沉，我们已经骗了她很久了！”
“够了！”顾致沉冷冷道，不想在跟他多话：“等她醒来后，你最好别在胡说八道。”
说着，他抱着沈以绾回到了病房。
她这次的昏迷并不久，医生检查后也只说是气血上涌导致，半小时后，沈以绾便迷迷糊糊醒了。
看到了却是守在一旁的顾致沉。
她瞳孔一缩，猛地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大脑便又是一晕。
整整人摇摇晃晃刚又要倒下去，顾致沉即使伸手扶住了她。
“慢点儿。”
沈以绾条件反射把躲开他的手，双眼通红的看着顾致沉。
“小乐成了植物人，你满意了？”
“顾致沉，你怎么能这么心狠？从小乐出生的时候你就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好好的抱过他，也没有好好爱过他，但是以前，每次我都告诉自己，就算你不爱他也没关系，只要我多爱他一点，我把你的爱也一起补上，他就不会难过了，你可以不爱他，但你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沈以绾说的极慢，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跟顾致沉说这么多话，却每个字都像一把刀一般刺进顾致沉的心里。
刺得他的心鲜血直流，却又明白自己连呼痛的资格都没有。
顾致沉沉默的收回手，轻轻道：“我知道，你怪我，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被沈媛骗了，以为给我捐肾的人是她，以为当初是你故意设计未婚先孕，在天台上，沈媛又用那份假恩情欺骗我，说皓皓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孩子，所以我当时情急之下放弃了小乐，这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罚？
沈以绾觉得可笑，她的孩子如今都已经变成这样，她再怎么罚顾致沉，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现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所以才会想给自己，想给小乐赔罪。
如果他仍然不知呢？是不是就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小乐牺牲是理所应当的，他怎么能这么心狠，小乐才是他的亲生孩子啊！
沈以绾偏头，不去看他：“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顾致沉，我早就已经跟你提离婚了，你知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不需要你的赔罪，也不需要你补偿什么，你只需要离我的世界远一点，再也别出现就好了。”
顾致沉心中一痛，道：“沈以绾，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都不重要了，”沈以绾打断他：“我们之间，没有以后。”
明明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好像无比决绝。
一时间，整个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以绾始终没有睁开眼，仿佛不想多看他一眼，直到的顾致沉的声音再次传到耳边。
沉沉的声音甚至带着些哑：“那，关于小乐身体的事，你愿意听我说吗？”
果然，沈以绾的眼睫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你什么意思？”
“小乐现在的确变成了植物人，但其实还有醒过来的几率。”
沈以绾浑身一颤，死死地盯着顾致沉的脸：“你没骗我？”
语气里满是对他的不信任。
顾致沉点头。
“我从美国请来了在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明天他就会来，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