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一把黑伞,披上雨衣,走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此时天色黑暗,梁家的别墅是处在郊区的,周围没有其他的建筑,只有杂乱的树林。但是还好,通往别墅的路上都修了路灯,这么大的雨,路灯也依旧明亮。
顺着路灯走,我找到了站在路边的梁寄。
他没有走多远,因为他看不见,只是凭借着光感和记忆在走。
他也许并没有想逃出去,他只是心情不好。
尤其是在他瞎后,听觉尤其 敏感,窗外哗啦啦的大雨,让他心情烦躁。
他就那样站在路灯下,橘黄色的光晕打在他的身上,雨水浸湿了他的全身,他看起来沮丧又痛苦。
我走到他的旁边,踮起脚尖高举手为他撑起伞,抬起头看向这个丧气得和狗狗一样的少年。
刘海柔软地贴在他白皙的额头上,眼睫毛也沾着雨珠,他勾着唇角,雨珠顺着他绷紧的下巴又滑了下去,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
「你不是沈珠,她永远不会来找我了,因为我是个瞎子。」他声音沙哑。
「我不死心,我给沈珠打了电话,我听到了她那边有男人的喘息声。」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就连和哥哥赛车,我也以为她只是故意闹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都被这大雨吞没了一样。
「沈珠这个点,应该在晨练,毕竟国外和咱们时差不一样。」我安慰道。
梁寄发出了笑声,但是嘴角的弧度却压得很低,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脸上带了冷峭的讽意。
「你怎么比我还傻。」
我劝他回去,不然他哥哥肯定会骂我,没准扣我工资。
我把伞递给他,让他给自己打伞,我带他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衣角,牵引他回去。
我嘱咐他:「回去后,你冲个热水澡,坐好了我给你吹干净头发,你再睡觉,这样头不会痛。」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
「我想起来高三的时候运动会,我参加长跑摔了一跤,你和沈珠都向我走过来,沈珠问我这还怎么赢啊,你问我痛不痛。」
我记得,我慌慌张张地想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
梁寄却站起来咬着牙冲沈珠笑:「哥就算摔了,也给你跑个第一。」
我的话吞进了嗓子里,伸出去的双手也缓缓地垂下了。
梁寄回忆完以前的事情后,我始终没有说话,我们默契地沉默了,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走到别墅的时候,雨停了。
那个雨夜后,梁疏似乎不知道他宝贝弟弟大晚上离家出走的事情,我和梁寄都默契地选择了隐瞒。
我主要是怕扣钱,因为我很需要钱。
我选择的专业是蔬菜学,我的目标就是进入农科院。这是我的梦想,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种地。
这是一个未来可能会清贫的职业,所以我要多攒点钱,为了以后我可以献身科研而奋斗。
只要想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推着梁疏在别墅花园转圈的时候,我就想,这里的土真好,要是种马铃薯该多好啊,这样就可以写一个关于马铃薯组织培养的论文了。
因为心里一直想着马铃薯的事情,梁疏叫了我几声,我都没有听到。
梁疏看我心不在焉,眼睛微眯,问我:「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老实说道:「想我的论文该怎么写。」
梁疏似乎有些兴趣,虽然我和他一个学校,但是他所修的是金融学,他似乎有些好奇我这种穷人会学什么专业,热门专业计算机,还是将来工资高的金融呢。
「蔬菜学。」我老实巴交地告诉了梁疏我的专业。
肉眼可见,梁疏温柔的面具逐渐瓦解,他突然捂住肚子笑了起来。
笑声清朗,双眸因为无法控制的笑意微微眯起,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点。
我看他笑得那么开心,有些腼腆地说:「我就是喜欢这个专业,我也希望自己能够通过研究扩大蔬菜的产量,为国家做贡献。高中政治老师就是这么讲的。」
我老实巴交地阐述了自己的理想。
梁疏笑得轻轻揉着小腹道:「想不到国高还能有你这样的小书呆子。」
什么小书呆子,他们这种资本家怎么能理解我们老百姓的伟大理想,我撇了撇嘴。不想和梁疏讨论。
亏他还叫梁疏,竟然体会不到种蔬菜的乐趣。
梁疏笑的声音太大了,似乎惊动了二楼的梁寄。
梁寄摸索着推开窗户,凭着声音向楼下吼道。
「宋君君,你给我上楼来,我要你给我念小说。」
自从那个雨夜后,梁寄就总是这样。
只要我照顾梁疏的时候,他耐不住几分钟就要打断。还好梁疏作为哥哥不和他计较,他抬起头向我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说:「你去吧,我没事。」
我刚准备匆匆上去的时候,梁疏忽然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看梁疏,梁疏两只手搭在腿上,他沉沉地看着我说。「宋君君,你不要因为梁寄依赖你就妄想得到什么,沈珠配不上他,你更配不上。」
刚才美好温和的气氛被瞬间戳破,冷酷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我面前。
我怎么忘了呢,忘了梁疏是看不起我的,他认为我是拜金女。我怎么会因为他的笑脸而觉得他是个好性子的人呢。
我不该对他说我的梦想,不该对他说那么多话,如果只是沉默,就不会这样了。
我低下头,刚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我没有肖想什么。」我解释了这句后,把梁疏推回了室内。
梁疏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我,他说:「抱我回床上。」
楼上梁寄闹腾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等不到我焦急地喊着:「昨天晚上睡觉时,小王子只读了一半,快点上来给我读完啊。」
「哥,快把君君还给我。」梁寄摸索着走出来,他手里抓起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咣当咣当砸着楼梯的栏杆。
「可以稍等一下吗,我先去安抚一下梁寄。」我垂着头说,躲开了梁疏的目光。虽然我脾气很好,但是莫名其妙地被羞辱我也会生气的,我不想抱他。
我抗拒的样子让梁疏也有些不满起来,他也无视上面闹腾的弟弟,敛去笑容,语气强硬。
「我说,你先抱我上床,就是现在。」
「我先看梁寄。」我第一次反抗了梁疏,走上了楼。
刚踏上楼梯我就后悔了,后背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样。我努力挺直背,但是仍然感觉到梁疏凉飕飕的眼神。
他不会扣我钱吧……我有些烦躁。
等安抚好梁寄,我就赶紧下去抱他,我安慰我自己。
但是无论我怎么让自己放宽心,我都能感受到,从我上楼到安慰梁寄,梁疏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