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出生时，在场见过的路人都称稀奇。
双胞胎常见，但先后只差几分钟出生的两个女娃娃，长得没一点相似之处的不多见。
听亲戚说，当年哪怕医生说，异卵双胞胎本来就不像。我爸还是越看越觉得我不像他们夫妻，嚷嚷着护士把孩子抱错了。
我妈出院前特意测了 DNA，确定我是他们的孩子后，才抱我回家。
这事当时闹得挺大，还被好事者宣扬出去。
后来我爸妈带我们出去遛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和妹妹身上。
「老大确实会长，把你们夫妻的缺点全避开了，怪不得你们不信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小丫头。」
「老二也会长，瞅瞅，多像他们夫妻，胖嘟嘟的。」
我妈说一个女孩子长得好看，不是什么好事，给我起名许平平。
她跟我爸翻遍新华字典，给我妹起名叫许娉婷，想让她长大后比小时候漂亮些。
可惜啊！我们并没有像父母希望的那样长大。
2
从小到大，小伙伴都喜欢和我玩，却没人爱和许娉婷玩。
她回家哭了几次后，我妈就让我专注学习，不要再出去玩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学习，毕竟那时我也就是个 3 岁的小屁孩。
只是从那以后，我妈一下班就教我怎么和面、扫地、洗自己的内衣裤。
我问她为什么许娉婷不学？
我妈说她是我妹妹，我得让着。
小伙伴到我家找我玩，我妈冲对方嚷：「你个小崽子不学习，还要拉着我家平平一起？」
渐渐地没人跟我玩了，但同样也没人跟许娉婷玩。
许娉婷以为是她长得丑，才没人和她玩，其实是她太霸道。
在家里，爸妈宠她，我让着她。
在外面，哪个孩子不是家里的宠儿，怎么可能让着她？
人家不让她，许娉婷就回家哭，护崽的爸妈就找上门去理论。
事后她还要追着小朋友玩，有次跟我们同一小区的女孩问她：「许娉婷，为什么你姐回家后，都不出来玩？是不是你爸妈不喜欢你，才不管你？」
「胡说，我爸妈爱我，才不爱她。」
「我怎么胡说了？许平平穿最丑的衣服，也比你漂亮，所以你爸妈才把她藏起来。」
这本是小孩子斗嘴的话，许娉婷却当了真。
从那天起，我的衣服不是破个洞，就是被许娉婷「不小心」甩上墨水。
3
高一那年，同桌苏柔发现我的衣服又出现了一个破洞，放学后就帮我在那个破洞上绣了个 Kitty 猫的图案。
我晚上回家，我妈问我衣服上怎么绣了图案。
我说同学见我穿的衣服老气，不适合我这个年龄，就帮我绣了个卡通图案。
我的说辞令许娉婷很满意，但我妈最见不得别人说我的穿着。
就算是她刻意地把我打扮得很难看，也有人说掩盖不了我的美貌。
「小小年纪就这么爱美，你以为生得漂亮就是恩典？」
我妈说着想用剪刀将 Kitty 猫拆了。
许娉婷见状，怕她将我衣服弄坏的事败露，忙拦住我妈帮我说话。
我妈将剪刀放下，用手指戳我脑袋：「你学学你妹，别成天想着打扮，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我抿嘴看了看，许娉婷身上，是适合这个年龄穿的粉色公主裙。
再低头看看我身上的衣服，说是新衣服，其实就是我妈单位发的工作服。
我妈随着我的目光看到墙上一水的三好学生奖状，不由得瘪嘴：「要不是我成天督促，你能有这么好的成绩？」
我笑了：「妈，你也督促下妹妹，这样她就不用老拿倒数第一了。」
许娉婷斜我一眼，走到我妈身旁挽住她：「我长得像妈，以后找个像爸一样踏实的男人嫁了就行了。姐姐长得漂亮，好好学习才能嫁得好，到时改善家里生活全靠你了。」
我妈很赞同她的话，这也是她将我打扮老气的原因。
漂亮的女孩被人追求会影响学业，一个漂亮却不会打扮的书呆子，只会让男生觉得无趣。
为了不让我对物质产生贪念，三室二厅的房子，我爸妈睡主卧，许娉婷睡次卧。
另一间卧室做成书房，我和许娉婷在里面学习、写作业。
杂物间里摆了张小床，是我睡觉的地方。
我问父母为什么不将书房给我当卧室，毕竟许娉婷的房间大到可以放下床和学习桌。
「小小年纪就和妹妹这么计较，你能不能乖些？」
最初我还哭闹过，发现改变不了爸妈偏心的事实后，我不闹了。
他们以为我学乖了，其实不过是我不再对家人抱有幻想。
4
暑假刚开始，许娉婷闹着要减肥，说要和我一样瘦。
中午我做饭，但凡有肉，她就发脾气：「明知道我减肥，你还做肉，是成心不让我瘦下来。」
「我这 80 斤的体重，可不是吃菜叶来维持的。」我边吃边回怼。
许娉婷气得将饭菜全砸在地上。
我妈让我出去打零工，别在家碍许娉婷的眼。
我找好工作没多久，他们三人就去旅游了。
有街坊问我：「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
我也很想知道，但不敢开口问，直到有次听到我爸妈聊天。
「你说平平漂亮，学习又好，以后要是出息了，外人又要说我不是她亲妈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居然跟我们一点都不像 。」
我爸在旁边和稀泥：「那些人就是嫉妒咱们有这么好的女儿。」
但我妈不松口：「我还是希望娉婷能上个好大学，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母女。
「平平长得漂亮，就算上不了好大学，以后也有大把有钱男人愿意娶她。」
长得漂亮，终极目标就是嫁有钱男人？我偏要好好学习。
5
转眼到了高三，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临上学时，我让爸妈在试卷上签字。
许娉婷在旁边也掏出试卷，哭道：「爸、妈，我尽力了，成绩还是不太好。」
我妈忙将我的试卷推到一边，起身搂住她。
「宝贝别泄气，妈妈知道你尽力了，别给自己增加压力。」
我看着她那张写着 36 分的试卷，还没说话就被我妈用力地拍了一下。
「你是怎么做姐姐的？妹妹考得这么差，你也不知道帮她提高学习成绩。」
我哭笑不得，刚上高一时我们都是在书房里看书，许娉婷嫌我发出的声音打扰到她，就叫我回自己房间。
杂物间没窗户、没暖气、没空调，冬凉夏暖。
冬天我只能缩在床上，钻到被子里看书，我妈见状骂我偷懒，不好好学习。
她对许娉婷霸占书房的行为视而不见，毕竟像他们的孩子要是能考个好大学，脸上有光。
现在许娉婷考试成绩不好，就怪我不辅导她功课？
我直视我妈的眼睛：「妈，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问她的家教？」
当初我妈说我学习成绩好，特意给许娉婷请了家教，300 块一小时的补课费，一周两节就让她化学考 36 分？
许娉婷在旁边又哭起来：「是我不好，是我笨，不像姐姐那么聪明。」
只有在爸妈面前，她才叫我姐姐，但每次都没好事。
我将试卷拿过来，铺平放到我爸面前：「爸，你签字还是我妈签？」
「不错，差几分就满分了，长相虽然没遗传我，但脑子随了我。」
我爸说着接过我手里的笔签了名，说完也不看我，将卷子递了过来。
「娉婷别哭啦，来，爸给你那张卷子上签字，也沾沾你姐的喜气，你下次考个 63 分。」
我接过试卷，从桌上拿起属于我的馒头，对旁边的肉包看也不看，开门上学。
背后传来我妈的声音：「娉婷快把这包子吃了，等会儿让你爸开车送你上学。」
我从失望到绝望，再到想离开这个家，从一个肉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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