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在黑暗中滋生。
两人用继父给的钥匙,打开卧室门锁。
他们蹑手蹑脚地进来了,被满屋子纸扎人吓出了声。
「靠,有病啊,晦气玩意放这!」
要冷静。
要放松!
我的神经紧绷成一条线,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乱跳的声音。
如果开了灯,他们肯定能发现我的异常。
但万幸,他们没开。
脚踝一凉,粗糙的手贪婪地摸了上来。
像蛇吐的信子,冰冷湿腥。
我死死抑制住要尖叫的冲动,身体丝毫不动。
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
那个迫不及待动手的男人发现了异常。
「不对,哥,这什么味道?」
另一个赶紧打开手电筒,一照急眼了。
「她喝了百草枯!」
人要死了,他们半分钱都拿不到,哥俩试了下鼻息,还有点,于是一合计。
医院是不能送的,只能趁着还有口气,赶紧送到黑市去。
一人扛着我,匆忙下楼。
大半夜扛个人的动静,难免会大一些,我掀起一线眼帘。
摇晃倒置的视野里。
我看到 302 的房门,没关紧!
14
三楼独居的老伯,透过缝隙,窥视着廊外。
我们四目相对了一瞬。
走后头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去。
他眼里闪现杀意。
可下一秒,他在老伯面前晃了晃手。
老伯,眼珠发白。
他是瞎子。
15
他白内障的眼睛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的希望也湮灭了。
「继续走,别节外生枝。」高个男打了个手势。
他们大步下楼。
我像烂娃娃被扔进面包车后座。
脸颊陷进一堆臭衣服里。
血腥恶臭味让我几乎窒息。
兄弟两人以为我中毒失去行动力,没捆住我。
我小心移动手指,摸出袋里的折叠小刀。
纸人提醒过。
「第一个交易地点离你家有半小时车程,你算着时间,在十二分钟时,面包车会经过一家警察局。」
「那里,出警最快。」
「别奢望有谁救你,能救你的,永远只有自己。」
16
是的,不会。
在继父第一次毒打我,妈妈选择出门买菜时。
在我哭着告诉她,内衣裤被继父偷走。
他好几次趁我洗澡试图闯入时。
妈妈劈头盖脸骂我。
「一家人,有什么好在意的?你这小丫头就是心思歪。」
我试图用成绩告诉她,我很优秀。
等我赚到钱,她就可以不用依靠继父。
可她却说。
「你还年轻,生了恢复得很快的,妈妈有经验。」
「五万块,会给你五千,怕你乱花,钱就先放妈妈这,你到时候好好养胎,啥也别操心。」
所有恨意在颠簸中,酝酿发酵。
蓄势待发。
17
杀人的话,左侧颈总动脉最快。
我默默观察,主副驾驶位各一人,司机是高个,副驾驶的弟弟,矮胖。
如果先攻击哥哥,车会失控,我被制服的几率反而大。
能解开奥数题的脑子,难道还算不出来这些?
出发后,我就打着节拍默算时间。
三分钟,五分钟。
一秒又一秒。
越数,心跳越稳,在数到 720 秒时。
刀刃啪地弹开。
我猛地扑向副驾驶。
18
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我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将匕首扎进矮子大腿。
矮子发出惨叫,司机匆忙要踩刹车。
与我的判断一致,他佩了安全带,带子一时间会限制了他的行动。
我趁机抽出藏在袋里的剃须刀片。
男人一慌乱,没踩准刹车。
车没一点减速,失控撞向路灯。
砰的一声。
巨响声响彻夜空。
天旋地转的撞击后,我最后看到的,就是几个警察匆忙地朝这里跑来。
我,改变了命运了吗?
19
我获救了。
毕竟车祸现场,离警局只有几百米。
警方怀疑,这两个流氓与之前的少女抛尸案有关,上个死者与我年纪相当,家庭环境类似,都是不被家庭重视的女孩。
继父一口咬定:「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一家本来是要去探亲的,女儿在屋里睡着了,我们忘了,没想到有小偷进来!」
警察压根不信。
「忘了女儿,却不忘在卧室上了几道锁?那两个流氓哪来的你们家钥匙?」
流氓嘴巴很严,咬死是入室行窃。
继父指着我吼。
「谁知道是她在外招惹了什么野男人,钥匙肯定是她给的。」
我沉默地看向窗外。
外头晴空万里,从三楼这个位置,能隐约看到警局门口。
不知看了多久,我才开口。
「我有证人,可以指认他们。」
20
三楼的王伯,来到警局。
他报了警,说自己是人证。
继父暴跳如雷:「你瞎得不能再瞎,你能看到什么啊?你要瞎说老子整死你!」
我忍不住冷笑。
王伯看不见是因为白内障。
但一个月前,他已经做完了手术,恢复了一定的视力。
他儿女不孝,去医院的各项事情都是我在帮忙。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7 分钟里,我用了足足 2 分钟写下多张求救信息。
【报警,我是 702 的梁凉,继父把我卖了,坏人马上就要来。】
【他们无恶不作,还会挖走女孩的内脏。】
【救我!!】
我将纸用胶水包着,裹在弟弟的玻璃弹珠上。
我裹了很多张,因为我不确定王伯能不能听到。
透过窗户间隙,我松手。
一颗又一颗玻璃珠,往下坠落。
有的弹了出去,有的落在三楼阳台的花盆里。
有的落在地上,砸出些许声响。
终于,满头白发的老人,捡起了玻璃珠。
他立刻报警,然后守在门口。
他亲眼看着两个流氓上楼,扛着我下楼。
「他们扛着小凉下楼,还想杀我,但看我眼睛发白,以为我是盲人,放过了我。」
老人愤怒地控诉。
「这栋楼就我们两户人住,我的家常年不关内门,我很肯定,凉凉继父是当天下午 6 点带老婆儿子走的,我听到她妈在问,门锁关紧了没,可别出事,只有拿了钱,才能给儿子重点小学交择校费。」
妈妈理直气壮地闹着。
「凉凉,你快帮爸爸说话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回家说?」
我一阵恍惚。
原来,弟弟的择校费就是五万。
我的未来,比不上弟弟的一次择校。
她又在说那些养大你多不容易的话了,好像我天生就该为这个家付出。
她担心继父进局子受苦,却一点不担心人贩会如何对我。
面对楚楚可怜的妈妈,生平第一次,我推开了她。
「他做的事,法律会让他付出代价,你求任何人也没有用。」
我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遍体鳞伤的心,再也感觉不出疼了。
「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们,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