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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可明歌却宁愿他没有。
她定定看着他，忍着喉间翻涌上来的血：“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你愧为出家人！”
湛十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很久，他才开口：“我可以放过他，但你要去往魔界。”
明歌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但是这是她能护住十景的唯一希望。
她中还是那瓷瓶还给了十景：“走吧，护好他们，也护好自己。”
十景眼中满是不赞同。
可看着明歌嘴角的血，终还是顺着她的意离开。
湛十不知何时走上前：“我带你去魔界。”
明歌转头看向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未张口，身子便是一软，往旁栽去！
再醒来，她人却是到了旸谷。
看着眼前屋子里熟悉的一切，明歌视线也落到一直静默的湛十身上。
而湛十见她醒来，只是说：“在此修整，明日再启程。”
然后便走了出去。
明歌看着他背影，不知道说什么。
她撑着起身，环顾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心里百味掺杂。
曾经在旸谷那些美好的回忆，一遍遍涌上，也像刀子一般割着心。
终究不过物是人非……
明歌想着，鼻腔阵阵发酸。
就在这时，屋门被踹开，紧接着，明思羽却出现在此。
而看到明歌，她脸色更是难看：“姑姑，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话落，明思羽仙力一挥，重重落在明歌身上。
明歌摔在地上，心口又是一阵闷痛，血腥气满唇间蔓延开来。
她只是咽下，看着明思羽：“你又要做ⓨⓑγβ
什么？！”
明思羽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我都要放过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心心嫁去魔界呢？因为你，湛十将明日我与他的大婚延后，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她说着，眼中恶意鲜明：“你不是很在意十景吗，那我就再让你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紧接着，明思羽仙力一挥，两人便到了天之尽。
天之尽寂静无声，气氛压抑到窒息。
而明歌还陷在她刚刚的话中，满心不安。
下一刻，她便看见湛十站在几步外，神色不明。
而他身旁，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十景被天兵押解着跪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明歌心霎时一空。
“你们要做什么？！”
她质问着，朝着十景所在之处跑去。
却在路过湛十时被拽住。
四目相对，明歌抓住他手，嗓中带着哽咽：“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湛十还未说话，明思羽走上来：“他闯旸谷，伤我神魂，动用天界禁术妄图挑起天魔两界战乱，其心当诛，天帝下令灭其神魂！”
闻言，明歌眼睫一颤：“不可能！”
湛十眼神一片冷凝，手中仙力直指十景脚下：“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明歌看过去，就瞧见十景脚下献祭大阵缓缓亮起。
其中，那些原本只剩神魂的旸谷中人，也都以自身神魂为引，支撑着阵法！
看着这一幕，明歌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这阵法一旦启动，十景他们会神形俱灭！

第九章 以吾为咒
  

“不要——！”
明歌喊着，冲上前想要阻止，却被湛十拉住。
她挣扎着，嘶喊着：“不要，十景，停下！”
可没用。
那阵中之人的神魂依旧被抽调，缓缓融入阵中。
而阵中心，十景缓缓抬头看向明歌，想要像以前那样对她笑一笑。
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别哭，太丑了。”
他说着，面色越来越白，却还是撑着对明歌说：“明歌，你该恣意顺心，不被任何人逼迫。”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明歌一把推开了湛十，朝着十景而去。
她冲进阵法里：“停下，十景。”
十景却只是擦去她脸上的泪：“已经晚了。”
短短一句话，他却说的很费力。
话落那一瞬，十景体内迸发出一道光。
随后他整个人连着神魂一点点化成光点，融入阵法之中。
又一个人在面前消散。
明歌无法接受，伸手去抓，想将十景带回来，可却只抓了一手空。
她跪在地上，目光呆滞，只有一双眼不停的流着泪。
阵外，湛十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闪过抹异样。
他走上前：“他已死，今日事到此为止，明歌，同我回去。”
明歌却没理会，只是呆呆的跪在那里，望着自己空无的手。
“明歌！”湛十再次喊道。
明歌慢慢抬头看他，这个她放在心里珍之重之的人，一颗心如坠寒潭。
她能感觉到神魂的断裂处一点点被修复，就连肉身断掉的心脉也重新恢复了生机。
她的修为也慢慢回来。
可用什么用呢？
明歌自问着，她护不住阿玉，护不住旸谷，现在也护不住十景！
对她好的人一个个死在她面前，她却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可为什么？湛十，你告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天生的魔煞之气吗？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那些安在她头上的罪名，明明和她没有半分干系！
明歌喊着，浓厚的魔煞之气霎时从她体内迸发出来。
一时间，天之尽被浓厚的魔雾包裹，森寒的气息让人战栗。
湛十看着这一幕，握着佛串的手微紧：“明歌，别胡来！”
胡来，她这辈子做过的所有胡来的事都是为了他。
到了现在，他却和自己说别胡来？
明歌心里压不住的负面情绪一波一波的往上涌，染红了她眼。
只见她额间黑紫色的光芒越来越重，最后化为一枚深红血印！
“湛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明歌怒问着，满目讥讽：“我所受的桩桩件件，哪样不是你不信误判，而后强加给我？”
“你总说什么众生平等，是非因果，可我为你，旸谷被灭又是什么因果，他们做错了什么！？”
她说着，周身的魔煞之力一点点侵蚀出去。
霎时，整个天界都充斥着惊慌失措的溃逃嘶喊声。
湛十无言以对，旸谷中人，确实无辜。
但事已至此，不能再造餅餅付費獨家
出恶果！
湛十上前一步，冷声说：“这不是你大开杀戒，毁灭天界的借口。立刻停手！”
闻言，明歌早已麻木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他总是这样将所有错都怪在她身上。
“天界之人的命是命，旸谷之人的命就不是吗？湛十，你如此作为也配成佛？”
“你根本就是伪佛！”
明歌说着，魔煞之力在她掌心不停汇聚。
她现在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报仇！
而此时，天上也慢慢凝聚起了浓厚的雷云，一点点的蔓延至整个天界！
湛十见状，一双冷漠慈悲的眸里不知何时掺杂了其他的情绪。
可他只是说：“你既执迷不悟，我便只能杀你。”
说着，湛十祭出佛串，裹挟着佛光朝明歌击去！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处，一阵地动山摇。
明歌本就不是湛十的对手，这一击后，她倒飞出去砸在地上，一口深红的血从唇瓣涌出。
剧痛袭来，她连说话都难。
明歌看着四周的浓雾，和站在其中完好无伤的人，只觉得天道不公。
作恶者所求皆得，可无辜之人却要受尽苦楚！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湛十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不甘和愤怒，心中一顿。
本欲出手的佛印收回，反而是说：“你若就此罢手，嫁去魔界，我可复生旸谷之人。”
明歌一怔，旸谷之人早已神形俱灭，如何能复生？
可看着湛十的眼，她又有些怀疑，不知该不该信。
很久，那小小的希冀还是占了上峰：“此话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湛十回着，心里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刚迈开步子，要走向明歌之际。
一道佛光袭来，化作利刃刺进明歌心口——
明歌怔怔的看着心口处的伤口，和那还未来得及消散的佛光，自嘲一笑。
她真是蠢，怎么还敢信呢？
而湛十看着这一幕，满目震惊：“明歌——”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明歌已经不在意了，也不想听。
“圣佛不愧为出家人。”明歌讽刺道。
体内修为慢慢流散，她知道自己可能挺不了多久了。

在死之前，她总是要做些什么。

明歌看着湛十，眸色深许：“你总说因果，那你可知何为因果？”
她话中似有深意，湛十不懂。
明歌也不需要他懂，她走理整家獨費付βγ
上前，握住他攥着佛串的手，目光落到他眼尾那抹朱砂痣上。
“我愿以神魂为引，湛十，我要你永生永世不见如来，不入佛道，永坠阿鼻！”
下一瞬，她全身魔煞之力尽数朝着他眼尾的朱砂痣而去。
湛十只觉一阵刺骨的痛，紧接着，脑中一声轰然，无数情景碎片涌上……
而不远处，刚从魔雾中脱身的明思羽，看着这一幕，惊慌不已。
她一把拽起身旁的天兵：“快去找天帝，就说……就说封印已破，湛十……不，那个人要回来了！！”


第十章 始
  

最后一缕魔煞气从明歌身上散去，消失在湛十眼尾的朱砂痣。
神魂断裂，心脉破碎，魔煞离体，明歌再也没有一丝可以支撑自己的力气。
她双膝一软，跪坐在地，而后身体重重倒下。
与此同时，湛十眼尾的那颗朱砂痣红得越发妖冶，随着明歌的倒下，朱砂痣应声而碎。
破碎的朱砂痣从湛十面上脱离，化为无数血滴围绕着他，不过眨眼之间，这无数血滴就化作一道刺眼的红光，自湛十周身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
“嘭——”
地动山摇，天翻地覆。
天地间一瞬便被浑浊的魔煞之气充斥。
烟雾散去，只见本该满身金光的湛十，此刻周身却散发着浓厚的黑雾，唯有额间一抹暗红印记。
他双眼紧闭，神色痛苦，仿佛正在经历剜心剖骨之痛。
明思羽暗道不好，忙凝聚神力飞向那团黑雾：“湛十！”
可就在她将要触碰到湛十之时，面前忽现一道屏障，闪过一阵红光，将她狠狠弹开。
那力量太强，明思羽没能抵抗住，狼狈地摔在远处，几乎要晕厥。
而屏障之中的湛十仍一动未动，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举一动。
天帝还未赶到，明思羽看着那愈来愈浓的魔煞之气，捂着心口呢喃道：“来不及了……”
湛十的神识此时正面对着无数画面碎片，那些画面快速地从他眼前滑过，一幕幕，全都和一个人有关。
明歌。
是她，却又好像不是她。
忽地，漫天的画面碎片开始重叠在一起，像是人间的话本那样。
眼前出现的第一幅画面，便是“始”。
——
归元寺。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
三声叩钟之后，是晌午用斋的时间。
所有人都去往斋堂，餅餅付費獨家
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和尚拿着扫把往后院走去。
“湛十。”方丈在身后喊他。
小和尚转过身，单手竖在身前施了一礼：“方丈。”
“又不吃斋饭？”方丈问。誩

“是。”湛十微垂着头，“今日是弟子扫地，修身养性，腹中无食更能专心。”
方丈露出欣慰的神色：“去吧。”
“弟子告退。”湛十行礼后离去。
正是深秋之际，寺庙后院树上的叶子随风而落，铺了一地，每日都需要清扫，今日轮到湛十。
后院是平时众人练功的地崴筆
方，方方正正很大一片空地，将这里打扫干净要费不少时间和体力，所以寺中很多弟子都不喜欢扫地。
但湛十并不觉得疲累，甚至因能得到这半天的清净而更喜欢。
方丈说，扫地和念经一样，都是一种修行。
湛十自小无父无母，一出生就被丢在归元寺门外，一晃眼便在寺中度过了十几载，方丈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
方丈说的每一句话湛十都会牢牢记在心里，安排的每一个任务都会认真完成。
湛十走到后院的一角，开始挥动手中扫把。
他一边扫着，一边在心中背诵经文。
背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时，他刚好走到一棵树下。
扫把将要落到那堆落叶之时，一抹红色悠悠扬扬地从上方飘落，停在了湛十的身前。
湛十握着扫把的手一顿，微微怔愣地看向那抹艳红。
竟是块纱帕。
一看，就是女子的随身之物。
寺庙中绝对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于是湛十轻蹙起眉，抬起头向树上看去。
一瞬，他便怔住。
只见那粗壮的树干之上，坐着个容貌绝美的少女，她一身红裙明媚似火，衬得她肌肤更加雪白。
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看着湛十的眼睛，红唇轻启。
“小师傅，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第十一章 红纱帕
  

湛十在寺庙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女子，更别说是这样明眸皓齿的绝代佳人。
他看着少女的面容，像是着了迷，心脏砰砰直跳却不自知，就连她说的话都没有听见。
明歌见他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看，唇边的笑意更深：“小师傅，我是不是很美？”
这次湛十听到了，他猛地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十分失礼和不守规矩，连忙急匆匆地低下头：“抱，抱歉……”
明歌被他的反应惹笑，觉得他有趣极了，决定再逗逗他。
她运转神力，微微动身，就如同一阵微风般从树上轻轻落地了，她的双足踩在干枯树叶上时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湛十看着眼前蓦地出现的身影，还没反应过来，就忽然感觉到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息。
“小师傅，你抱歉什么呀？”
明歌的唇停在湛十的耳边，两具身体近得快要贴在一起。
她鲜红的衫裙一瞬占据了他的眼眸，让他呼吸一滞。
湛十几乎是逃跑一样地连连后退，或许他是真的想跑来着，但是他太紧张，脚下步子完全不受控制，刚退开三步就摔倒在地。
明歌再也忍不住，她掩着嘴笑起来，笑声像银铃似的。
湛十的脸又红又烫，却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窘迫。
他还是低着头，像是要把头埋到地里面去一样，也不肯再看明歌一眼。
明歌的笑声渐渐停了，捉弄湛十的心思却越来越重。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跑？”
湛十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为何跳的那么快，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燥热因何而起，但他知道自己想赶快离开。
他强忍着自己的慌乱，低声回道：“男、男女授受不亲。”
话音刚落，明歌又轻轻笑了起来。
湛十不解，不明白这句话怎么能让她又笑起来。
“人间的小和尚都像你这么有趣吗？”明歌说着，微抬手指，那红纱帕就自己飘起来，落到了她掌心中。
湛十见到这一幕，身子不禁向后挪了一些：“你，你是妖吗？”
闻言，明歌收起了笑，两条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可怕？”
许是她的语气有些凌厉，像是下一瞬就要大开杀戒，湛十赶忙摇头，像个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明歌的眉毛松了一些，她勾起嘴角：“那我长得漂亮吗？”
湛十又赶忙点点头，即使他根本就没看明歌第二眼。
他呆愣的模样让明歌的燥郁烟消云散，明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就是让明歌莫名觉得开心。
她拿着那块红纱帕缓缓走向湛十。
一步、两步……近了。
她每走一步，他就颤一下。
明歌将湛十的反应尽收眼底，情不自禁地笑着蹲下身。
她伸出纤纤细手，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还微微用了力不让他躲。
湛十被迫看着眼前的少女，心口咚咚。
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喉咙：“你，你要干什么？”
“你就这么害怕我？”明歌眉眼含笑。
“没有。”湛十一瞬否认，可还是被微颤的声音出卖。
明歌笑意更深，清亮的眼眸里仿佛装着柔和月光：“放心吧，我不是妖女，是神女，不会伤害你的。”
“我没有。”湛十声音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好嘴硬的一个小和尚。
明歌挑挑眉，微微歪了歪头：“小和尚，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想掩藏的心思被揭穿，湛十的脸更红了些，但他心里想着就算被打，他也不会承认的。
她的手指还抵在他的下巴上，湛十眼帘颤了颤：“女，女施主，男女授受不亲。”
似是终于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明歌点了点头，收回了手。
湛十见状，就要松一口气……
下一瞬，明歌利落地将自己的红纱帕塞到了他的衣领里。
湛十身子一僵，狠狠震住，顿时失去了所有反应，连呼吸都停滞了，宛如一尊石像。
明歌扬起个灿烂而得意的笑：“小和尚，你可要好好保管我的纱帕，若是下次来你拿不出，我可是要罚你的。”

第十二章 三昧真火
  

明歌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
而她也眨眼间跟着消失。
湛十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回过神，一把将那像烫手山芋一般的红纱帕拽出来，丢到了一旁。
他心里默念着清心经，可眼中壹扌合家獨βγ
，寺庙后院的地是灰色的，墙是灰白的，枯叶是暗褐的，唯独那一抹鲜艳如血的纱帕红得夺目。
湛十心一乱，索性闭上眼，
清心经还未念完，前院倏地传来沉沉的一声：“湛十。”
是方丈的声音。
湛十心底一惊，忙站起身，一抬眼又看见那红纱帕。
他咬咬牙，伸手想将纱帕藏在树叶堆里，可怎样放都会露出一个角。
听着方丈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湛十没了法子，只能一闭眼一狠心，将纱帕放在了怀中。
“湛十。”方丈随声踏进了后院。
“方丈。”湛十停下动作，转过身去行了一礼。
方丈却并未看他，而是神色不明地环顾了一眼后院。
片刻，他看向湛十：“方才你一直在扫地，可有何事发生？”
湛十垂着眼，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并无。”
可此刻，他怀中的那红纱帕像是被火烧红的铁烙般炙热，灼痛着他的胸口。
方丈默了一瞬：“如此，你便继续扫地吧。”
湛十颔首，问：“方丈为何如此问？”
方丈神色理整家獨費付βγ
微微凝重：“似是有妖气出现在寺中。”
湛十一怔，脑中就浮现出那笑颜如花的面孔。
妖气？
“方丈，”湛十喉咙动了动，“妖，长什么样子？”
“妖会幻化成凡人的样子，他们能看到人心里最脆弱的一面，并凭此来迷惑人们。”方丈一字一句说道。
湛十心中一紧，却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红衣女子果然是妖，竟然还谎称自己是神女。
而他方才的心悸，也不过是妖女蛊惑自己的手段。
方丈顿了顿，眼神沉下去，接着说：“湛十，你也到了年纪，该跟你师兄他们一切练功了。”
所谓练功，也就是修炼法术，背负着责任保护百姓。
湛十怔了一瞬，紧接着颔首：“弟子遵命。”
另一边，明歌离开归元寺，向深山处飞去。
不远处，一个身着淡金色长衫的男子负手而立。
他闻声回头，皱着眉看向明歌：誩
“你又跑哪里玩去了？我们下凡来是有任务的，不是让你游历玩耍的。”
“十景……”她撒娇一样地喊了声，“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你啊。”十景伸出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无奈道：“什么时候能改改这贪玩的性子。”
明歌顽皮地吐吐舌头：“抓到那蛇妖了吗？”
十景敛了神色，摇摇头：“我一路追寻她到这里，就突然感觉不到妖气了，像是有谁在帮她掩去了。”
“你的意思是，她还有同伴？”明歌也收起了笑，神色微微凝重。
“不，那股力量远远强于那蛇妖，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十景视线偏移，落在面前的漆黑无垠的山林中，眸色渐深。
“让我试试。”明歌说着，双手合十立在眼前，而后反转，缓缓向两边分开。
她的眼睛随着双手的分开而睁开，一双瞳孔全然变红，还冒着些许火光。
三昧真火。
这是凤凰一族负责看守的神火，且只有血统纯正的凤凰才可以将三昧真火容纳在身躯之中。
明歌身为凤凰一族唯一的公主，已是少主，所以修得三昧真火。
此时明歌眼中的一切都不再是寻常的样子，而是空荡一片，只有身边的十景有着火红的轮廓。

第十三章 无形结界
  

明歌抬眼看向前方，只见远处有两团火红的轮廓。
“十景，我看到了，带我去！”她皱眉说道。
紧接着一声冲天的嘶嚎声，十景周身一片金光闪过，就化作了一只朱雀。
明歌运转三昧真火时，眼中是看不到前方一切的，若是一人行动，说不定就会撞上什么。
一段时间之前，人界大乱，妖孽祸乱，事态严重，惊扰了天界。
天帝派去查清凶手的属下回来禀报，在各处发现了蛇妖的妖气。
朱雀是四神兽之一，与凤凰属同族同源，天帝便派他们两人下凡收药。
谁料这蛇妖诡计多端，又擅长逃遁，明歌和十景刚刚寻到一点踪迹，追到山上，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他们两人便分头寻找，明歌寻到归元寺时，见那棵古树气息浓厚，没忍住就呆了一会儿，于是遇到了扫地的小和尚湛十。
而十景寻到气息后一路紧跟，并用神诀唤来了明歌。
“西南。”明歌凝聚神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团身影。
可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明明两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那两只妖却像是没有探知到他们一样，竟一动不动，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很快，身下的十景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分明两只妖已近在眼前，明歌不解地皱起眉：“怎么了？”
十景沉稳的声音传来：“没有路了。”
“什么？！”明歌不可置信地开口，“可是，他们就在前面。”
“但我的眼前，只有一个悬崖。”十景回道。
明歌微怔：“十景，你能感受到妖气吗？”
“不能，我探知不到一丝妖气。”
两个人一瞬明白，有一道结界就在他们面前，将两只妖的气息完全封了起来。
若不是明歌的三昧真火，他们甚至不知道这道结界的存在。
那个保护着蛇妖的，到底是谁？
明歌手臂一挥，收起了眼中的三昧真火，眼前的一切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从上俯视看去，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从十景的身上跃下，细细地探知去，也的确感受不到一点妖气。
十景化为人形，看向她：“怎么办？”
明歌双眼微微眯起，悄然运转体内神力，掌心火焰微微燃起，紧接着她倏地出手：“凤御九霄——”
只见她手中火光四起，直直冲向那悬崖。
但火焰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冲破结界，而是被反弹了回来，冲向了自己，
十景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明歌的腰躲闪，同时布出了一层屏障。
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股力量会这么恐怖。
明歌再次施展出三昧真火，那两团火红的轮廓仍在不远处。
而后，那蛇形的轮廓动了动，向明歌挑衅一般地扬了扬尾巴。
这时明歌才看清餅餅付費獨家
，那蛇妖身后的轮廓是一团漂浮的雾气。
这可怕的力量来自那雾气？
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无论如何，现下是无法捕捉到这祸乱的蛇妖了。
明歌和十景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先撤退。
夜色降临。
到了就寝的时刻，同室的一众师兄弟已经和衣躺下，唯独湛十向外走去。
有师兄叫住他：“湛十，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湛十一顿，很快神色如常地回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很快便回。”
之前他也总是在晚上独自念经，他们并没察觉到什么，便没有在意：“那你早些回。”
湛十应了声，走出屋内。
他站在门口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之后，抬步走向了后院。
那红纱帕无处可藏，在他的怀里藏了半天，就连用晚斋的时候都令他战战兢兢，惶恐它掉出来，被人看到。
他乃是一个出家人，怎可私藏女子贴身之物？

第十四章 神秘古树
  

湛十走到那棵古树下，抬起头。
恍惚间，那绝美的女子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又在笑着看他。
他一愣，晃了晃头，眼前漆黑夜色下的树干上空无一人。
竟是幻觉。
湛十闭上眼，又开始默念清心经。
妖术，都是那妖女想要蛊惑他。
定是这样。
清心经念了一半，他的心平静下来，他便睁开眼不念了。
他从怀中拿出那轻轻薄薄的红纱帕，握在手中仍觉得炙热，他踮起脚，将帕子挂在了树枝上。
阿弥陀佛，罪过壹扌合家獨βγ
。
可千万别再来找他了。
但下一瞬，那帕子晃晃悠悠地从树枝上掉了下来。
湛十愣住，方才分明无饣并
风，这帕子怎会掉落？
他捡起来，将它挂在了更高一些的树枝上。
可挂上去还没一瞬，帕子又莫名地掉了下来。
再挂，还是掉落。
湛十不解地盯着手中的帕子，都要以为寺庙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他正准备再挂一次，身后倏地传来个清脆的声音。
“你这小和尚怎么这般执拗？”
湛十被吓了一跳，转过身便看到明歌笑靥如花。
“妖、妖女……”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紧紧盯着她。
明歌一瞬收起了笑：“小和尚，你叫我什么？”说着，她的手心亮起微微火光。
她当然不是想杀了湛十，只是想吓唬他一下。
但湛十并不知道，他看见她手中火焰，真以为她要杀了自己：“你还说你不是妖女，你手里那……”
“你以为只有妖才会法术？”明歌挑挑眉，掌心里火焰更烈了一些。
“今日方丈说感觉到了妖气，寺中只有你一个不速之客，不是你还会有谁？”湛十认真地说着。
明歌闻言却皱起眉。
那蛇妖今日竟来过这寺庙？可她却一点都没有感知到。
她与十景都没有寻到蛇妖气息，为何那蛇妖还是没有在此处多留？
百思不得其解时，天上重云忽地被风吹散，露出其后皎洁的月亮。
柔和的月光缓缓落在了古树上，下一瞬，出乎意料的，古树的周身竟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明歌一愣，却莫名地感觉到一股让她很舒服的力量。
她收起手中火焰，缓步走向那棵古树，而后将手贴在了树干上。
接着，她就感受到了古书中浓厚的神力。
怪不得她会情不自禁地停留在树上。
湛十从未见过如此景崴筆
象，愣在原地一动未动，好半晌才出声：“这树为什么在发金光？”
不是金光，是佛光。
明歌在心里想着，却并没有说出口。
这棵古树从树根到树干，每一根树枝中都流转着神力，且是最纯粹的神力，很可能来自圣佛或者是……
这神力之盛绝非朝夕之间就可以蓄积的，定是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为何要在凡间一寺庙的古树里蓄积这么多的神力？
难道，这寺庙中有哪个人跟天界有关系？
古树上的佛光没有持续太久，片刻便消失，又黯淡下去。
明歌一霎便明白了，那蛇妖为何不在此多留。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妖魔身上的魔气与神力相冲，而这古树蕴藏的佛光，更是会重伤妖魔，甚至丧命。
明歌笑着转过身，看向湛十，拍了拍那树干：“看见了吗，只要这棵树在，就没有妖魔可以进入你们寺里面。”
“所以，我不是妖女，小和尚。”
湛十喉咙动了动，他只看见了那古树发光，却莫名觉得明歌的话有些道理。
但他还是嘴硬道：“说不定你很厉害。”
闻言，明歌笑起来，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个小和尚，可真是太可爱了。

第十五章 无欲无求
  

明歌笑着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湛十被她笑得脸上又有些红，他想，好在现在天黑，让人瞧不清楚。
他不知道的是，明歌的双眼即使是在夜里也能看清一切。
她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有说出口，她怕给这个小和尚气哭。
“你若不是妖女，方才手中火焰又是如何？”湛十蹙着眉问。
“你说这个吗？”明歌说着，掌心就突然蹿出一小撮火焰，“这是神力，也是我族的法术。”
“你族？”
明歌点点头，心里却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她偷偷扬了下嘴角，一抬手就将手中火焰丢向湛十，
事出突然，湛十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合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被欺骗，马上就要被杀死的时候，那火焰却在他面前蓦地停下，一瞬变成了十几朵小小的烟花。
他看呆了，都没察觉到明歌已经走到他身前。
“你喜欢吗？”明歌问。
湛十愣愣地摇头，却是问：“这是什么？”
这下轮到明歌愣住了，她有些惊讶：“你没见过？”
“没有。”又是摇头。
“这是你们人界的烟花，把一些粉末装进竹筒里，然后封好，用火点燃，它就会飞到天上，变成烟花。”明歌饶有耐心地给他讲着。
湛十听得雾里云里，除了竹筒他知道之外，就再没有听说过了。
“小和尚你竟然没见过，真奇怪。”明歌撇撇嘴。
闻言，湛十的心底染上了些许苦涩：“我从出生下来就被丢在寺庙外，是在寺里长大的，从未下过山。”
听完，明歌更惊讶了些：“那你也不知道糖人？”
湛十摇头。
“话本呢？”
“不知道。”
“糖葫芦、皮影戏、东坡肉、龙须糕？”
“我知道东坡肉，但是我们出家人，不可食肉。”
明歌叹了口气：“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啊？”
湛十眨眨眼，想了想：“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华严经、法华经、清心经……”
他还打算继续说下去，明歌赶忙挥挥手打断了他：“好了好了，光听着就挺头疼的了。”
湛十不说话了。
“小和尚，你过得也太无趣了。”明歌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
“我没觉得无趣。”湛十神色认真地回道，“我乃是出家人，便是要无欲无求，清心寡欲。”
明歌倒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怔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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