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这可是纯天然,如假包换的一张脸啊,我怎么可能会用那种整过容的货色来招待您呢。”丁哥的声音在顾栖言身后响起,然后接连给语婉凝使眼色,生怕她被吓晕了。
“所以,天生就长这样?”顾栖言眼神格外复杂,捏着她下颚的手,终于松开了。
语婉凝连忙揉了揉被他捏的位置,若是照镜子,估计会留下几个红色的手印。
她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前世的顾栖言,对她偶尔的粗暴,或许都已经算是留了分寸。
顾栖言将水果刀随意扔在桌上,哐啷一声,像是砸在人心里。
“过来,给我倒杯酒。”他轻声说着,坐回了他的单人沙发上。
包厢内,气氛为之一松,就像是拉满的弦终于被放开。
音乐继续播放,男男女女也开始轻声交流,偶尔视线投注在她身上,令语婉凝更加不安。
因着顾栖言坐着的事单人沙发,她也不想靠近他,于是端着酒,站在他旁边倒。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保持距离的动作,恰好让顾栖言舒坦了些。
觥筹交错,宋智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忽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语婉凝张了张嘴,自然不敢说现在的名字。
她现在叫语丽音,跟原本的名字几乎没有区别。
“您叫我丽丽就好。”她刻意的冲着宋智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别笑。”顾栖言皱着眉头,忽然狠狠瞪了她一眼。
语婉凝下意识收敛了笑容,心头却如同被浅浅的扎了一下。
他还是那么讨厌她,即便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看到一张相似的脸,都不愿意看到她的笑容。
“你笑起来,就不像她了。”他轻声说。
可惜,语婉凝并没有听到。
第十五章
这天晚上,语婉凝一直给顾栖言倒酒,直到他喝得醉倒过去。
睡倒之前,他的眼神开始恍惚,握着她的手腕,似乎在呼唤谁的名字。
语婉凝将沉甸甸的酒瓶放在一旁,揉了揉手腕,思考着自己能不能顺利脱身。
不远处一直小心伺候着的丁老板,见到这情况高兴极了,见顾栖言喝醉了,连忙要给他安排总统套房休息。
夜色阑珊这般的顶级会所里,各色服务一应具俱,只有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语婉凝与宋智一同将人送进套间里,然后殪崋 如同一条泥鳅般,扭头就悄悄从门口溜了出来。
结果,一出门就撞见了丁老板。
丁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她:“怎么出来了?刚刚顾先生不是还拉着你的手吗?这就是要你作陪的意思,要把握好机会啊。”
大概是因为方才顾栖言的模样,让丁老板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虽然还是在警告她,却已经和颜悦色许多了。
“顾先生……顾先生已经睡着了,我现在在里面,不太好吧。”她小心翼翼的说。
“有什么不好的?”丁老板似乎感受到了她打退堂鼓的心,刺激了一句:“顾先生年轻英俊,多少人想攀还攀不上。你还得感谢你爹娘给你生了一张好脸,让你长得像他的意中人。”
语婉凝摇了摇头,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怎么可能是顾栖言的意中人呢?是他最讨厌的人还差不多。
临死前的一通电话,他都不愿意接。
“小语,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爸还欠着我上千万的赌债。”
丁老板语气沉了些:“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要是抓不住……可别怪我不留情啊。而且,让你伺候顾先生,这难道亏待你吗?这样的身价、外貌,你打着灯笼都难求的金主啊。”
两人拉扯之间,宋智走了出来:“姓丁的,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顺畅啊。为了城南那个项目,用这么个女人来讨好顾栖言,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宋先生,您看,这也是我的一片好意。”丁老板小声解释:“人死不能复生,聊作寄托,哪怕是当个摆看的花瓶,也算是能派上点儿用场不是?”
语婉凝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嘀嘀咕咕,心里有些紧张。
宋智走到语婉凝身边,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算了,你进去吧。”
语婉凝愣住了,旁边的丁老板则喜不自胜,催促她:“没听见宋先生的话吗?赶快去啊!”
“我警告你,你就在旁边呆着,等他醒来。”宋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别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更别动歪心思,不然有你好看的。”
语婉凝脸色都要青了。
她与顾栖言的那段过往,宋智明明一清二楚。
现在,她顶着一张与前世极为相似的脸,宋智却让她去照顾顾栖言……
这算什么?给顾栖言添点儿堵吗?
语婉凝无可奈何,只能往房间走。
总统套房的面积不小,顾栖言在卧室里睡着了,她就在客厅里寻了个沙发坐下,只觉得心神俱疲。
人生大概就是如此,想要的总是在不想要的时候来。
若是在她死前,遇到顾栖言喝醉了,她恐怕早就上赶着照顾他,希望能获得一点他的好感,哪怕是酒醒之后的一丁点好脸色。
可到了如今,她被赶鸭子上架般坐在客厅里,却连进去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正在这时,卧室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似是什么摔碎了。
语婉凝连忙站起身,犹豫再三,她走到卧室门前,推开门缝看了一眼。
第十六章
房间里,顾栖言显然还没有醒酒。
他大约觉得口渴,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却不小心将水杯落在了地上。
水杯摔成一地瓷片,水也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她冷眼看着,并不想进去。
直到顾栖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手撑着那碎玻璃片,划出一道深邃的伤口,血流了满手,沿着他雪白的衬衫,染红了衣裳。
语婉凝看不下去了,打开了卧室的壁灯,走了进去。
“你别动。”她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轻声说。
顾栖言就真的一动不动,坐在地上,视线紧盯着她。
语婉凝见他没有纠缠,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先将碎瓷片清理了,省得伤到更多地方,然后拿了一条洗浴室的方巾,蹲在他身前。
“手伸过来。”她说。
顾栖言将手伸出来,她将他手心的血擦干净,再简单的用方巾包扎了一下。
包扎完,她扶了扶他的胳臂:“你起来,回床上睡。”
他似乎还晕头转向,喝醉的脑子昏昏沉沉,顺着她的力道坐回了床上。
语婉凝将他扶上床,正要离开,却冷不防的被顾栖言抓住了手腕,一把拖上了床。
“啊!”她尖叫一声,吓得够呛,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顾栖言却像是没有感受到她的推拒那般,将她搂在了怀里:“你是回来,找我报仇的是吗?”
语婉凝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顾栖言。
他仍闭着眼,显然是醉糊涂了。
可往往醉后吐真言。
在他眼里,即便她已经死了,他们之间却还是这样敌对的关系。
再次看到这张脸,他只觉得她是来索命的恶鬼。
“我……我没有想过要报复你。”她轻声回答。
为了这个男人,她吃过苦、洒过泪、留过血,甚至连性命都赔了进去,都没能换来他的爱慕。
她千百遍的祈求他,能不能爱她一点点,哪怕是说一句假话都好。
只要能留住她的一条命,哪怕她在遥远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她也觉得满足。
所有的付出都是她心甘情愿的,所以也不存在所谓的报复。
他只是没有回应她的爱意。
不能爱上一个人,怎么能算是他的错呢?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你了。”顾栖言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带着一点儿惆怅:“外婆说,是因为你恨我,所以不会入我的梦。”
语婉凝的心头,如同被狠狠捏了一把,并不为顾栖言的怀念,而是因为外婆。
在她前世那充满坎坷的生命里,只有外婆是珍爱她的人。她都不知道自己离世之后,外婆要怎么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想到这里,她心头酸涩不已,只想插上翅膀,去郊区小院看看。
哪怕外婆已经不认识她了,可她也想看看,外婆过得好不好。
“你恨我吗?”顾栖言轻声问。
他似乎真的将她当成了前来入梦的语婉凝。
而这个问题,在陷入无边黑暗中的那一段时间里,语婉凝也反复的问自己。
她恨顾栖言吗?
其实是不恨的。
既不恨也不怨。
可重来一次,她也不想再爱他了。
爱一个人的滋味,太苦太苦了,她尝试过一次,真的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