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这天，秦展张罗大家收工后一起吃烧烤。
一群人聚在了市里面大家常去的一家烧烤店，只少了秦烈和杨关。
秦展喝得半醉，跑来陈汐这边套话。
“汐姐，我哥是不是失恋了？”
陈汐也喝得有点高，闻言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展。
笑吟吟地说：“我哪知道。”
秦展挤开韩素素，在陈汐身边坐了下来。
死缠烂打地问：“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哥这阵子都不来店里了。”
陈汐喝了一大口啤酒，笑笑说：“你还是先操心自己的事吧，户口本拿到了吗？”
秦展愁眉不展地说：“不知道我妈把户口本藏哪了，芳芳又不让我跟他们折腾，只好僵着。”
陈汐：“总会有办法的。”
秦展把话又绕了回来：“所以你跟我哥到底怎么回事？”
陈汐只喝酒，不说话。
秦展：“昨天我去我哥家，看到他一个人在喝闷酒。”
他晃着自己手里的酒瓶子，若有所思地说：“我哥很少喝闷酒的。”
操心完他哥，他又开始操心刘伯洋。
“伯洋，你不是说你女朋友毕业就回来吗？这都八月了，她怎么还没回来啊？”
刘伯洋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闪烁，随口说道：“快了。”
他转头问杨珊：“李广鹏和宋雅要结婚了，杨关哥知道这事了吗？”
韩素素听到宋雅的名字，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
伸长脖子问：“你说哪个宋雅？”
刘伯洋：“还能是哪个。”
他这么一打岔，没人再追问他女朋友的事了。
大家齐刷刷开始为杨关愤愤不平。
韩素素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她想要表现得高冷些，忍了两分钟，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俩真的要结婚了吗？”
刘伯洋点点头，“我爸跟他爸在一个单位，都吃上喜糖了。”
韩素素连忙看向杨珊，也问：“杨关知道这事吗？”
杨珊好不容易过了孕吐的阶段，现在吃啥都没够。
她停了筷子，平淡地说：“知道了。”
陈汐的注意力也被这边的话题吸引了过来。
她问杨珊：“杨关哥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珊：“昨天李广鹏去诊所送请帖了。”
秦展愤愤地说：“他还好意思给杨关哥送请帖？”
杨珊笑笑，“也是没办法吧，街坊四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陈汐理解杨珊的话，解释道：“我们三家很早就是邻居了，杨珊家和李广鹏家只隔了一道院墙，我奶奶家离他们两家稍远点。”
“杨关哥和李广鹏是发小，我和杨珊小时候没少缠着他们玩。”
三家人的院子，一家挨着一家。
邻里邻居热闹的氛围装满了陈汐的记忆。
后来，杨关家搬到了楼房住。
李广鹏家没多久也搬到了大楼，只有陈汐一家守着这片平房。
韩素素在一旁凉凉地说道：“是发小还干那么缺德的事。”
杨珊苦笑一下，说道：“感情的事没啥谁对谁错，再说我哥这情况，宋雅不愿意了也正常。”
刘伯洋：“那他找谁不好，非要找杨关哥的铁哥们儿。”
秦展：“谁说不是，以前杨关哥，我哥，还有李广鹏三个人关系多好啊，说他们是铁三角都不过分。”
“宋雅跟了李广鹏之后，我哥也不跟他来往了。”
一桌子人都挺唏嘘的，只有韩素素，心情有点复杂。
她小时候很羡慕宋雅，那时候杨关是妥妥的校草，学习成绩还好，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偷偷喜欢他。
宋雅从高一时候开始就和杨关是同桌，她学习成绩也很好，长得也很漂亮，两个人渐渐就好上了。
杨关妈特别喜欢宋雅，一点都不反对两个人早恋，恨不得把宋雅当闺女。
这可把韩素素羡慕死了，暗戳戳地嫉妒了宋雅好多年。
后来杨关失明，宋雅在外省读大学期间，就渐渐不和杨关联系了。
她大学毕业之后考上了本市的公务员，和李广鹏好了。
韩素素恨她辜负了杨关哥，又谢她成全了自己。
正出着神，听到秦展问：“婚礼你们去吗？”
杨珊吃着蒜蓉粉丝，点点头说：“我哥都答应去了，我也得去。”
刘伯洋啧啧赞叹：“杨关哥这心胸，也太宽广了。”
韩素素也忍不住说：“干嘛要给他们脸，干嘛要为难自己。”
杨珊：“我看我哥没啥反应，压根没当回事。”
陈汐看了韩素素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杨关哥在乎的又不是宋雅。”
一桌人都笑嘻嘻看向韩素素，她喜欢杨关的事，大家或早或晚都知道了。
韩素素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说：“那我也去，我去帮杨关把场子找回来。”
几天后便是李广鹏和宋雅的婚礼。
虽然在敦煌市里，广鹏父母没有选择酒店的一条龙服务。
他们觉得，结婚还是得在自己家里办才热闹。
所以流水席支起来，大红囍字装满了整个院子的时候，街坊邻居也跟着热闹起来。
陈汐奶奶家离李广鹏家很近，她快中午时才带着森森过去。
广鹏爸妈胸前戴着花，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身后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凑在一起嗑瓜子花生拉家常，等着看新娘子。
一群小孩在桌子间飞跑打闹，森森一进院子就被睿睿和果果缠上了，三个小孩一转眼就跑不见了。
秦展带着芳芳来了，远远地朝陈汐招手。
陈汐朝他们挥挥手，指了指隔壁杨珊家院子。
陈汐走到杨珊家小院，韩素素已经到了，和杨珊一起坐在院子里逗小狗。
陈汐一看韩素素身上的衣服就知道这姑娘今天要搞事。
“穿成这样，想干嘛？”
她蹲下来，伸手摸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韩素素也俯下身摸小狗，一脸淡定地说：“搞事情啊。”
她是舞蹈老师，身材像二次元熟女。
今天穿了件很显身段的裹身裙，胸前波澜壮阔，腰却盈盈一握，两条细细的胳膊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高中时候韩素素的身材就已经极为惹眼。
那时候陈汐还跟个假小子一样，整天帮韩素素挡着男生层出不穷的骚扰。
杨珊有点担心地问：“你喜欢我哥的事，你爸妈知道了会不会打死你？”
韩素素朝杨珊扮了个鬼脸。
“他们都这把岁数了，打死我也来不及再生一个了，肯定下不去死手。”
杨珊一脸无语。
正说着话，杨关推门出来。
他穿一身简单的体恤长裤，却被肩宽腿长的身材衬得很好看。
韩素素一看到杨关眼睛就亮了，却忍住没跟他说话。
那晚听杨关亲口承认喜欢自己之后，韩素素就没找过他。
她其实还在生他的气，想再晾晾他。
四个人一块走出门，广鹏爸妈好像就在等杨关似的，连忙迎了上来，把他们带进院子里。
韩素素忽然快走两步，跟杨关并肩而行，抓住了他的手。
杨关一怔，本能要挣脱，却被韩素素牢牢牵住。
他一个瞎子，竟然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干什么？”
他声音低哑，透着一丝无奈。
韩素素画了全妆，明艳夺目。
她今天，就是要所有人都看到，是她死缠烂打追的杨关。
她在杨关耳边小声说：“当着这么多人，别下我面子。”
杨关只能由她牵着。
韩素素得寸进尺，手指钻过他的指缝，把两个人的手变成了十指交缠。
陈汐无语地跟在两个人身后，蹭了一波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秦展帮他们留了位置，陈汐坐下来时，蓦然看到坐在秦展一旁的秦烈。
他今天穿了件黑体恤，两条胳膊肌肉结实，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北糙汉。
可身上的气场又和周围格格不入。
两个人目光相触，秦烈正和秦展说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
陈汐收回目光，拿起林芳给她倒好的粒粒橙喝了一口。
一桌人正暗潮汹涌，门口鞭炮突然响了，噼里啪啦热闹喧天。
随着一阵喧闹，李广鹏抱着身穿大红喜袍的新娘子进院子了。
屋子里传来司仪的声音，“新郎新娘一叩首。”
陈汐看看左右，不见森森几个的身影。
她跟杨珊说了一声，起身去找人。
堂屋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新郎正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陈汐在地上一堆小孩里找森森的身影，找了一圈没找到。
她又转到后院，临时搭起的帐篷下面煎炒烹炸热火朝天。
森森，睿睿和果果正站在一张大长桌子跟前看人揉黄面。
李家请来了正宗黄面传人，在亲朋好友前撑足了面子。
陈汐也走过去，看到一团黄面在老师傅手里反复被揉拽，抻拉。
最后见老师傅快跑几步，把手上的面条拉到四五米长，顺势往水沸了的大锅里一丢。
有人过来高喊一声，“热菜上完了上黄面。”
陈汐拉着森森几个回前面吃席。
刚绕到堂屋一侧，迎面撞上了一个熟人。
两个人同时停下脚步，陈汐朝对方叫了声阿姨，然后低头拍拍森森的小肩膀。
对他说：“带妹妹去前面吃饭。”
森森点点头，带着两个小跟屁虫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白宇宁的妈妈笑着打量陈汐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你那修车厂的生意好吗？”
陈汐点点头，“挺好的。”
白宇宁妈妈笑了两声，说道：“生意好就行，不然你说你工作不要，去北京那么好的机会不要，连我们宇宁也不要了，那是图个啥啊。”
陈汐笑笑，没说话。
她知道白宇宁妈妈对他们分手的事很不满，觉得是她太轴了，辜负了白宇宁。
相对无言片刻，陈汐指指前院，说道：“阿姨，那我先过去了。”
白宇宁妈妈仍旧打量着陈汐，侧身让开一条路。
陈汐刚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白宇宁妈妈的声音。
“陈汐，宇宁跟你说了吗？”
陈汐停下脚步，转回身问道：“说什么？”
白宇宁妈妈看着陈汐，淡淡地说：“宇宁处对象了，是他们医院的医生，研究生毕业，北京人。”
陈汐怔在原地，唇角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白宇宁妈妈想把陈汐脸上的表情录下来，回家慢慢欣赏。
她笑着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了。
陈汐戳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从包里摸出盒烟。
她把烟叼在嘴里，却摸不到打火机。
正低头在包里翻找，一簇火苗递到面前。
陈汐抬眼一看，秦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手里举着个打火机。
陈汐朝他扯了扯唇角，凑上来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
两个人走到墙根下，默默地吞云吐雾。
秦烈随口问：“吃醋了？”
陈汐哼笑一声，喷了口烟出来。
她早就放下了，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一颗心还是做不到平静无波。
那些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一瞬间涌入脑海。
他的怀抱，他的温暖，他的无微不至，以后是别人的了。
秦烈不再说话，陪着陈汐默默抽完一支烟。
“走吧。”
陈汐按灭烟头，朝热热闹闹的前院走去。
路是她自己选的，没有后悔这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