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素笑着瞪她一眼，“就知道吃。”
说完，她走到崩爆米花的炉子跟前坐下。
范明素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碗大米，倒进椭圆形的铁锅里，封好盖子，封箱拉得呼呼转。
不一会儿，她跳起来，把铁锅从炉火上取下。
陈梅连忙把一个黑乎乎的网兜套在铁锅盖子上，然后捂着耳朵飞快地窜开。
范明素一脚踹下去，砰的一声爆响。
白花花的大米花，雪片似的从网兜里溢了出来。
香甜的滋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陈汐趴在窗户上，笑眯眯看着。
爷爷在世的时候，有一阵子走街串巷崩爆米花。
那时候，街坊四邻也经常来家里让爷爷给崩爆米花。
陈汐最喜欢砰的一声过后，爆米花从网兜里溢出来的一刻，院子里瞬间弥漫起甜滋滋的味道。
那是她记忆里最温馨的画面。
下午，陈汐要去杨珊那边教她闺女画画。
范明素装了一兜爆米花和一兜大米花，让陈汐带过去给小朋友吃。
她跟着陈汐走到院子里，指着她额头上的青紫说，“你别蒙我，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陈汐，“就是撞了一下，还能怎么回事？”
范明素一脸狐疑，还要再说什么。
陈汐连忙跨上摩托，一溜烟闪了。
她骑摩托去了杨大夫的诊所。
老人刚刚午睡醒来，在满是中药味的诊室里练八段锦。
陈汐跟杨大夫打了声招呼，径直去了后院。
杨珊和闺女睿睿也刚睡醒。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她睡觉时必须要抱的花布布，迷眼不睁的。
杨珊站在椅子后面给她梳头。
陈汐推门进屋，把手里的爆米花朝睿睿晃了晃。
小姑娘立马瞌睡全无，从陈汐手里接过爆米花，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干妈。”
陈汐的心简直要被萌化了，伸手摸了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
杨珊把中午吃饭的桌子收拾干净。
陈汐把画纸铺好，让睿睿继续临摹上周画了一半的飞天。
仙气飘飘的飞天被小家伙画得圆滚滚的，一只脚丫像个大白馒头上面长了五颗葡萄。
杨珊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这是飞天吗？”
陈汐把她推开，“别打扰我们，我小时候还不如睿睿画的好呢。”
杨珊笑着走开，拿来钩了一半的毛线花，坐在她们旁边安静钩了起来。
陈汐从帆布包里掏出自己的素描本，
她继续画第三个角色的线稿，时不时指点一下睿睿。
房间里静悄悄的，能听到挂钟的滴答声。
午后的阳光洒了一窗台。
陈汐画着画着，有点昏昏欲睡。
这时，搁推拿床的那间屋子朝向后院的门打开了。
杨关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出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太阳暖烘烘晒在身上。
杨关把书摊开在膝头，摸索着上面的盲文，读得很专注。
陈汐打了个哈欠，透过窗户瞥到院子里看书的杨关，随口说，“杨关哥的书可真够厚的。”
杨珊闻言，凑过来，小声跟陈汐说，“我哥看的是中医基础理论。”
“我跟你说，他要考中医执照，一直在自学呢。”
陈汐一脸诧异地说，“学医太难了，要背那么多东西，我想都不敢想。”
杨珊笑笑，“你是没见他那一屋子的中医书，我也不敢想。”
她凑过来，小声说，“你知道吗？老天小看我哥了。”
陈汐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的男人。
他坐在阳光下，身上像在发光。
杨珊也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的人。
“读高中的时候，他说要上北航，他就能考上北航。”
“现在他要学中医，以后当个医生，他就一定能当个很厉害的医生。
“什么都拦不住他，陈汐，你看着吧。”
她转头看向陈汐，眸子亮亮的，像有什么光芒折射进她眼睛里。
“我哥一定会发光，老天带走他眼睛里的光，他准能给自己创造光。”
下午，陈汐从诊所出来，没有回家。
她不想回去，回去就会坐到书桌前，继续画怎么也满意不了的线稿。
她骑着摩托去了刘伯洋的店里。
一进门就闻到酒味，
陈汐抬头一看，秦展和刘伯洋又叫了烧烤，在店里喝啤酒呢。
她走进来，把头盔放桌上，随口说，“又喝上了。”
秦展给陈汐搬个凳子来，摇摇晃晃地说，“汐姐来了，过来一起喝。”
陈汐求之不得。
她走过来坐下，接过秦展帮他起开的啤酒，仰头灌了几大口。
冰凉的啤酒灌进胃里，不一会儿泛起一阵烧意。
陈汐喝得豪放，脸颊染上一层薄红。
秦展郁闷地说，“老赵那操蛋玩意，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场地租给别人，太不是东西了。”
陈汐想起这事，心里烦闷更添一层，默默灌下一瓶啤酒。
“再来一瓶。”
他伸手问秦展要酒。
秦展见她今天上头挺快的，“着啥急啊，先吃点串再喝。”
陈汐摇摇头，执意又要来一瓶啤酒。
刘伯洋硬是塞给她一根烤肠，“敦煌这么大片地方，我就不信找不着其他合适的场地了。”
“姐，你别生气，明天一早我就跟秦展出去逛，肯定能找到比老赵那块破地儿更好的地方。”
秦展连忙点头附和，“对对，我俩明天就去找。”
陈汐低头笑笑，没有说话。
她这半年把敦煌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就相中两块地方。
一个弄不到手，一个到手又飞了。
想干点事，还真不容易。
三个人喝着闷酒。
外面忽然起风了，刮得道旁的柳树哗啦啦响。
刘伯洋看向门外狂摆的柳梢，喃喃说道，“又要起沙尘吗？”
陈汐也看向门外，怔怔望了一会儿。
末了，她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桌子跟前拿起头盔。
刘伯洋连忙问她，“姐，你去哪啊？”
陈汐，“回去了。”
她走到摩托车跟前，秦展和刘伯洋追了出来。
“你喝酒了，别开车了。”
两个人不放心地说。
陈汐朝他摆摆手，“没事。”
她骑着摩托漫无目的地行驶在空荡荡的街头。
风，越来越大，像是真的要起沙尘暴了。
陈汐却不想回家。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停在了旷野里那座灯火通明的 vr 馆门前。
门口停着秦烈的车。
陈汐盯着那车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牵了牵唇。
她摘下头盔，推门走了进去。
秦烈正对着一面硕大的液晶屏打游戏。
听到门响回过头来，正看到陈汐拎着头盔走了进来。
风声在她身后咆哮，跟她一起忽然间闯进他安静的角落。
陈汐往前走几步，感应门在她身后合拢，狂躁的风声被关在了门外。
大厅里骤然间又安静了下来，只剩游戏里的背景音乐。
秦烈放下游戏手柄，淡声问她，“有事？”
陈汐身子轻轻晃了晃，指指上次两个人玩过的赛车对他说，“赌一把怎么样？”
秦烈淡淡打量她一会儿，兴趣寥寥。
“赌什么？”
陈汐垂眸不说话了，像是在认真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睛对秦烈说，“我要是赢了，你把 vr 馆分我一半。”
秦烈懒散地靠回椅背上，不耐烦地说，“陈汐，我说过的，别打 vr 馆的主意。”
陈汐却好像听不到，定定看着他。
“秦烈，你敢不敢跟我赌？”
她脸颊被风吹得嫣红，目光冷冽，长发蓬松慵懒，身上的野性和女人味糅杂成了一种别样的性感。
今晚的她，避无可避地扎眼。
秦烈轻蹙眉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问，“要是我赢了呢？”
陈汐，“十个角色免费给你。”
秦烈嗤笑一声，“不感兴趣。”
陈汐搁头盔，扔下一句，“你不赌，我就不画了。”
陈汐说完，径直朝赛车走去。
秦烈盯着她修长的背影看了几秒，起身走了过去。
陈汐已经戴上 vr 头盔，跨坐在摩托赛车上。
她两手握住车把，俯下上身，T 恤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腰部曲线。
秦烈坐上摩托，转头看向陈汐，正对上她头盔下挑衅的目光。
他说，“你输了，再不能提撂挑子的话。”
陈汐冷淡牵唇，转过头看向前方。
秦烈戴上 vr 头盔，俯身握住车把。
屏幕上的倒数计时刚结束。
陈汐像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孤注一掷。
秦烈瞬间就被她甩出去老远。
他笑笑，沉稳地加速，一点点追了上去。
第一个弯，他丝毫不手软，硬是把陈汐从内道挤了出去，一脚油门飞到了陈汐前面。
陈汐咬紧牙关，直接朝秦烈的车尾部撞了一下。
轮胎打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侧就是惊心动魄的万丈悬崖。
陈汐不管不顾，又撞向秦烈，非要把他挤出弯道。
秦烈向左一闪，先稳稳控制住方向，转瞬又压了回来。
陈汐分毫不让，两个人都作死似地加速，追逐。
快到终点时，陈汐被秦烈超过了半个车身的距离。
她一咬牙，朝秦烈撞了上去。
两辆赛车惨烈地撞在一起，一同滚下了悬崖。
陈汐被抛上半空，视野忽然天地旋转。
她再次失去平衡，一头栽下摩托车，摔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翻了个身靠在赛车上，摘下头盔，仰面朝天喘着粗气，闷声笑了起来。
秦烈摘下头盔，低头看她。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从赛车上下来，俯身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
喝成这幅德行还大晚上开摩托，秦烈觉得这女人大概是疯了。
他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一把抓住陈汐的胳膊往起拽她，厉声问她，“你不要命了吗？”
陈汐却耍赖似的坐在地上不起来，仰着头要笑不笑看他。
她一双眼睛迷离沉醉，要睁不睁，弯成好看的月牙形。
秦烈从来没见过她醉成一团的样子。
他松开手，抄进裤兜里，无奈朝空旷的天花板吐出一口气来。
“起来，我送你回家。”
他说完，垂眼看向她。
两人无声对峙好半天，陈汐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秦烈，“走吧。”
他转身迈开步子，刚走一步却走不动了。
再回头一看，衣角被人牵住了。
陈汐蹲在地上，一只手牵着他的 T 恤衣摆。
她垂着头，头顶浓密的发丝间有两个形状漂亮的小发旋。
秦烈停下脚步，一脸无语地说，“放开。”
陈汐松了手，头却依然垂着，一动不动蹲在地上，忽然间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一滴眼泪啪嗒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