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心里一咯噔，顾皓轩拉着她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心里，却已然猜到了三分：“你该不会？”
“替你休妻。”裴瑶瑶难以压制心里的负罪感，垂下眸，不再看他。
当初的婚书，是顾皓轩亲自所写，除此，更是三媒六聘，十里铺妆。
如今她执笔一封，也算是断了念想。
白皙的手指，划过休书：
今，皓月明清，良辰美景虚设
吾与夫，连理至今，不曾子嗣
幸，佳人在怀，常绊君心
盼麟心切，妾本成全
自此天南两方，愿夫顺遂
闻言勿问，欢喜自生
字字落笔，字字诛心。
“裴瑶瑶，你——”
自古都是夫休女，哪有妻休夫的道理！
“你若是下不了手，怕我爹迁怒你，我替你写不就是了。”笔落，裴瑶瑶拔下嫣儿的簪子，就要刺入指心，按下去。
“若水没有怀孕！”顾皓轩几乎惊呼，一双手，停滞在半空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着。
他在怕什么？
怕她真的会离开，还是怕她走了没有阮帅支持，兵败归南？
见状，裴瑶瑶嗤笑：“大帅不必担心，你我夫妻已了，情分仍在，父亲那里我自会思量。”
毕竟，你也是我爱了多年的男人。
血液，侵染白纸，自此落下，再无回头。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裴瑶瑶松开手，一步一步的，走下正坐，向着厅里，嫣儿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
终是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知夏！”顾皓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已经许久未听见男人这样唤自己了。
心里苦楚，谁人知晓。
她在席府呆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因为自己欠了人命，裴瑶瑶才明白，这些年终究是场雁过惊鸿，痴心如梦。
五年，该醒了。
车，是在次日停在席府的。
昨夜，顾皓轩叫来陆眉风，她又找陆眉风偷偷要了半月的药量。待人走后，顾皓轩都未离开。
他木讷的坐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她：“你真要走？”
“是。”裴瑶瑶背对着他，咬牙。
“连我也留不下你？”这还是，顾皓轩第一次低下身段同她这么讲话。
怀里，抱着嫣儿的骨灰，裴瑶瑶湿了眼，半分都不愿意松开：“是。”
空气霎那的寂静，顾皓轩掏出烟，却又生生的按捺住。
他看了一眼，这个偏房，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又是咽了下去。
“你多保重。”
五年情分，到头来，只换得四个字。
“夫人，您坐稳了，我们这就要走了。”马夫的一句话，拉回裴瑶瑶的思绪。
撩开车帘，顾皓轩正穿着一身装束，站在那，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时至今日，自己也是舍不得的，眼泪顺势而下。
第十六章：雁过惊鸿，痴心如梦
门前，顾皓轩的身形明显的是松动了，他顿了顿，似有犹豫，可前脚刚慢慢踏出了些，车夫便已经启动了油门，随着一声低吼，扬长而去——
罢了，嫣儿，我带你回家。
这次，全了你的心意，也放过我自己。
裴瑶瑶坐在车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嫣儿的骨灰罐，她不敢想，躺在百花楼的那一刻，嫣儿有多么的绝望。
眼泪掉了下来，这次，她没有回头。
车子开到火车站就停了下来，顾皓轩怕阮帅怪罪，于是派了两个保镖跟着她，一路送她北上，可是裴瑶瑶在站台站了良久，都未等到顾皓轩说的人。
一声惊响，火车吹着烟筒，周围的人也慢慢散了开。看了一眼站口，裴瑶瑶最终还是自己提着行李走了上去……
从南平到东北，大概是一天一夜的距离，裴瑶瑶靠着窗户边坐了下来，看着来往匆匆的人叹了口气。
心里掂量着，回了家里，该如何与父亲说这些事。
思绪混乱，心力交瘁，浓重的倦意席卷而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就撑着胳膊睡了过去，直到半路一声长鸣，车乘人员吹着哨子走过车厢。
“都注意一下，火车出了点问题，需要暂时停一会儿，大家不必惊慌。”
什么？
“那怎么办啊，我还等着回去。”
“运气怎么这么背！”
周遭开始喧闹，不经意间不知是谁碰到了裴瑶瑶的行李，吓得她一个惊醒。
“实在抱歉，请大家稍安勿躁，等一等，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查看道路情况了。”女乘务安抚着人心，可显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这还要多久啊？”身旁的一个老汉，操着一口东北话问道。
“这，估计得要一会儿，大家如果觉得闷，暂时可以下来透透气。”
这话一出，周遭的抱怨开始减少，一些妇女带着孩子率先下了车，不一会儿，车厢里就疏散了些。
裴瑶瑶穿着洋式碎花裙，细长的卷发缠绕在腰间，一颦一笑都大有讲究。
身边的老汉不过打量了一眼，就半眯着盯起了她的行李箱，那是一个复古的牛皮制的箱子，看起来价格不菲，倒也不是平常人家可以用的起的。
“姑娘，不下去走走么？”他讪笑，贼眉鼠眼的，却一直在盯着裴瑶瑶凹凸有致的地方。
“不了。”抱着嫣儿的骨灰，裴瑶瑶坐在那，淡淡的说道。
这一遭，心里多有不安，裴瑶瑶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她第一次自己北上，这么远的路，却无人照看。
“坐在这里多闷啊，下去转转吧，你看，大家伙都下去了，呆会儿列车开了，可是想舒坦都舒坦不了了。”壮汉指着窗外让她瞧了瞧。
拉开窗帘，有些刺眼，此刻正是下午三时，看着茫茫原野，风景倒是不错。
也罢了，下去透透气也好。
裴瑶瑶对老汉笑了笑：“那，请给我让条道吧。”
车外，七七八八的散落了一群人，火车师傅还在前面忙碌着什么，裴瑶瑶叹了口气，拿起帕子轻轻咳了几声。
第十七章：钱被偷了
若是嫣儿在，此刻一定会怪罪她，莫要着凉了，抱着白色的瓷罐，裴瑶瑶一阵苦楚。
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长呼一口气刚想松懈些，就见火车了，那个老汉在摸索着什么。
那，是自己的行李箱？
透过窗户，看清楚男人在扒弄着什么东西，裴瑶瑶惊呼：“住手，你在做什么！”
难怪，刚才这个人就一直怂恿着自己下车，原来是打上了她的主意。
老汉明显是察觉到了，胡乱的往自己的怀里揣着什么，就冲着另一节车厢的方向跑去。
这列火车，来回十几个车厢，这么多的人，若是非要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老汉正是看中了裴瑶瑶是个富裕人家，又没人陪着，才敢下的手！
这次啊，真是要发财了！
鬼知道这小丫头出门，带了这么多钱财，还有那粉色的肚兜，看的老汉哧溜着口水，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妮子，若是穿着肚兜让自己摸一手~
想想就痛快！
眼下，裴瑶瑶已经上了车，可自己的箱子早就被人撬开了，东西散落一地，连带着钱袋也没了。
她红了眼，可那老汉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索性，翻找了一圈，陆眉风的药还在，可是……
没了钱，这又让她如何回去！
迭连种种，裴瑶瑶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
暮色渐渐深重，火车却还没有大好的意思。
车边，人群聚集在一起，乘务员也开始忙着给周围架起了灯，借着光色，裴瑶瑶拖着自己的行李，正要往亮处走去，一双大手却在身后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
谁？
那股力气极大，完完全全的禁锢住了裴瑶瑶，捂着她的嘴巴生生让她说不出话，虎口处，那常年握着利器才有的老茧时不时的蹭着她的脸颊，生疼。
原以为是那个老汉趁着天黑又回来了，可是……
心里一个咯噔，裴瑶瑶对这种老茧再熟悉不过了。
“不想早死，就闭嘴。”耳边，吐露出男人轻微的声音，让裴瑶瑶一阵哆嗦。
那股力气，拖着她慢慢的向着夜幕更深的地方走去，一步两步，直到火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周遭越来越黑。
杂草丛生，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声音，纠缠着裴瑶瑶的脚腕，
不，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