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开车回去的路上看见傅今明的。
当时我刚从公司出来,将车停靠在一家手表店前等朋友,隔着一条被无数棵高大梧桐笼罩的马路,傅今明正站在对面一间很小的店铺外……排队。
里面在卖糖蒸酥酪,那是我很喜欢的一道甜品。
这座城市卖糖蒸酥酪的有很多,但这家大概是最好吃的,所以每次来买都需要排两个小时的队。
店铺是由一对不算年轻的小夫妻经营的,很有个性,每周只在单数日营业,且限额销售,这样的话,就更难买到了。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枯黄的梧桐叶缓缓坠落,站在傅今明前面的是几个穿着卫衣的男女,他们买到糖蒸酥酪后欢快地跑向另一侧。
穿着正装的傅今明站在里面其实挺格格不入的,况且,他的时间应该很珍贵,没道理要在这里排队,他若想吃,根本无需亲自来过来。
他这样,莫名让我想到热恋期的情侣,男生去排队几个小时只为给女生买她爱吃的甜品,这种事放在傅今明身上,居然并不违和。
但这只是我想的。
直到我和朋友一起去餐厅吃过饭,回到家看见桌上的那碗糖蒸酥酪,才知道他是买给我的。
或许是我捧着瓷碗的表情过于惊讶,他握着玻璃杯偏过头问:「你不是说想吃这个吗?」
最近发生的事有些多,打电话和朋友聊天时又说的很杂,所以关于我说过想吃糖蒸酥酪这件事,如果他不提起,我大概不会想起来了。
但我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捏着瓷勺沉默了许久,我内心复杂地看向他:
「傅今明,其实你不用这样。」
这些,都是他为他爱的人做的,而我,并不是他的爱人。
他蹙眉看着我,很认真地问:
「沈竹,那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
大概是他语调里流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束手无策,我忽然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如果我和傅今明相遇在他有白月光、我认识秦杭之前,我大概真的会对他动心,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几乎是无可挑剔的。
可事实是他忘了自己喜欢的人,而我也因为前一段情伤不会再轻易进入新的感情。
更何况,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到时候我又要再经历一遍痛苦吗?
思绪纷乱间我对他说了一句在很久很久后想起来依然感到后悔的重话:
「傅今明,如果我早知道你会失忆,会在失忆后误以为喜欢我,当初,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他在听完我的话后,眉眼间的神色很复杂,低哑着声音问:「所以沈竹,我们的婚姻是什么?只是一场毫无感情的合作吗?」
「难道不是吗?」
避开他的目光,我在说完后压下心底的不适,起身往洗手间走去,身后传来他低低的自嘲声:
「是我贪心了吗?」
而那碗糖蒸酥酪,我一口也没吃。
原本以为说开后我会不再为此烦扰,可实际是之后的我整个人都陷入了彻底的烦躁,是一种比前段时间常常梦见火灾时更为可怕的慌乱。
11
我和傅今明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怪异的僵局,我们像从前那样作为室友相处着,却又没有了那时的纯粹。
这让我开始无所适从。
似乎从我和傅今明相遇开始,所有的事都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其实当初在相亲宴上看见他,我挺意外的,像他这样的人,也需要来相亲吗?
时至今日,我仍能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当时大概是有些紧张,自我出现,目光就一直紧紧追随着我。
弥漫着浪漫氛围的餐厅里,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和前几次失败的相亲宴一样,极其不合时宜。
「傅先生,我提前说明一下,我有一个喜欢了六年的人,没办法再去喜欢另一个人,所以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们只能……形婚。」
这句话的潜台词,按照后来我朋友吐槽,应该翻译成:
如果不是那个人,我和谁结婚都无所谓。
因此我才会在每一场相亲宴的开局都极为真诚地说先要条件,因为我不在乎,所以将选择权留给对方。
当然,在傅今明之前,每个一开始笑容满面的相亲对象,最后都会面色难看地离开。
我能理解,即使是相亲,也没人愿意自己的另一半心里永远放着另一个人,且只放着那个人。
除非对方心里也藏着一个人。
当我对傅今明说完后,眼看着他眉间的浅笑渐渐散去,我知道,这次大概又要失败了。
就在我准备找个理由离开时,他忽然看向我开口:
「好巧,我也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比你的喜欢还久。」
我下意识问了句:「那是多久。」
「十二年。」
没再继续问,我知道,我的的相亲之路终于结束了。
准备婚礼时,我才知道催他结婚的是他小姨,而他父母则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空难离世了。
从他小姨那里我得知,傅今明是相亲的前一个月才回国的,在此之前,他在国外待了很多很多年。
而在后来的相处之下,我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傅今明很爱他的心上人。
我们在自己的领地守着自己的坚持,直到这种平衡被一场意外打破。
如今,彻底陷入僵局。
打破这种僵局是在半个月后的一场酒局上。
前来洽谈的合作方对我进行了职场性骚扰。
自进入职场以来,相关的事件我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舆论中更多的则是对受害者的指责,指责她们的不检点。
而事实是,一颗想要进行骚扰的心是用什么也无法阻挡的。
那天的酒局我是和一名男同事一起去的,为了谈成合作或多或少地喝了几杯酒。
起初我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直到男同事和对方的助理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而我也产生一股眩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