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哥哥,你尝尝这个。」
淮哥哥?
我的思绪被打断,然后就被这声「淮哥哥」给恶心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白花和江予淮已经在用膳了。
我选了一个离他们俩远一点的位置,默默数头发,省得又被恶心到。
古人说寝不言食不语。
小白花这点做得倒是不错,不愧是世家小姐出身。
而我跟她比,就显得粗俗得多了。
毕竟,我就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总觉得热闹。
江予淮因为这个没少训我,可我总是不长记性。
他越是要教训我,我越是要跟他对着干。
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小白花突然抿嘴笑了一声。
我竖起耳朵听了一嘴,好像提到了我。
「淮哥哥,找时间去看看洛姐姐吧?」
江予淮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我听到他嫌恶地开口:「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我的心已经麻木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小白花的脸色却变了变,最终敛下了神色,并没说什么。
11
江予淮刚刚登基,比较忙碌。
用完膳就匆匆离开。
我不过是晚站起来一步,却惊喜地发现,狗男人已经走了很远了,我却还在原地。
禁制消失了?
想到这里,我尝试着想走出栖梧宫,却在最后一步即将迈出去时,被弹了回来。
浑身上下蹿起一股战栗,我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不行,还是离不开。
这时,身后响起小白花疑惑的声音。
「这是什么?」
我的胸口咚咚跳得厉害,僵硬地转过头,循着声音望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块光滑奶白的玉佩。
此刻,玉佩被小白花握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查看。
这是我从出生就佩戴在身上的玉佩。
在我和江予淮的洞房花烛夜时,无比珍重地送给了他。
他竟然一直随身戴着?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娘娘,这玉佩应该是陛下的随身物品。」
有人回答了小白花的疑问。
我看她一直盯着玉佩,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有点打鼓,她不会是要毁了玉佩吧?!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小白花找来一个锦盒,珍重地把玉佩放了进去。
我脑中鬼使神差般想到一件事。
莫非我离不开的是这个玉佩?
果然,似乎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小白花让人把玉佩送回给江予淮。
我一路被迫跟着宫女来到养心殿。
还未进去,就在殿外遇到了熟人。
12
这熟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严松。
我和师父背后喊他小阎王。
不为别的,只为他生气的时候,能把我们整个半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纳闷。
殿内传出一阵打砸声,还伴随着江予淮的无能暴怒。
一个近侍太监捂着头,快速跑到严松面前,愁眉苦脸地劝。
「严大侠,您就饶了咱们吧,陛下不愿意见您。」
小阎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可今天,我亲眼看着他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汇作那一句高喝。
「江予淮,你曾答应过我,若有一天不能护枳儿周全,我便带她走,还请你兑现承诺。」
我心中大骇。
我自小就被父亲送到了山上学武。
彼时,师父只收了我和大师兄两个徒弟。
大师兄性格冷淡,我和他正好相反,很会讨师父欢心。
所以,师父总是会跟大师兄说:「枳儿年幼,你是做哥哥的,要多护着她一些。」
就这样,在山上学武时,大师兄就处处让着我。
等我归了家,他更是跟来军营,只为了护我周全。
然后,就是我成亲。
大师兄那天喝得烂醉,把江予淮约了出去。
后来,江予淮回来的时候,脸上有处青紫,我追问怎么了,他告诉我,不小心磕碰的。
我没有多想,信了。
如今看来,竟然是向来性格冷淡的大师兄做的。
可眼下,江予淮早就不是当初在军营汲汲为营的江军师了。
若是惹恼了他,怕是今日大师兄都要交待在这里。
我心里急得不能行。
果然,不出我所料。
伴随着脚步声,江予淮从殿内快步走了出来。
他一脸怒气的指着大师兄:「严松,你想忤逆吗?」。
这罪名可太大了,我顿时有些头疼。
「恳请陛下,赐洛枳归家,以后男欢女爱,各不相干。」
13
等他说完,气氛凝滞到连我这个鬼魂都觉得难熬。
江予淮低低的笑声自胸腔而出。
他说:「洛枳是我的妻,谁都带不走她。」
眼前的江予淮满眼阴鸷,我有些诧异,他还认我是他的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况且,我大师兄更不是吃素的。
他恨恨的咆哮声,几乎穿透我的耳膜。
我毫不怀疑,就连距离很远的宫门禁军,都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陛下的妻子此刻正高坐皇后宝座。
「洛枳从不是你的妻,就算以前是,在你选择皇位而放弃她的那刻,她就只是你的糟糠,你的垫脚石,你的耻辱。
「江予淮,你可以折断她的翅膀,但你不能剥夺她的自由。」
这些话,可谓大逆不道至极。
宫女太监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努力缩小着存在感,生怕被殃及。
我一直小心地观察着江予淮的脸色。
他的面色竟倏尔变得平静。
我心中警铃大作,想提醒大师兄快跑。
但我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我的手穿过大师兄的身体,任凭我怎么叫喊,大师兄都恍若未闻。
到最后,我亲眼看着禁卫军把大师兄打倒,带了下去关起来。
就像当初对待我那样。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人为我受苦。
如今,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流出的只有血泪。
这时我才明白,江予淮也许要对付的,并非一个我。
他要对付的是我身后的势力。
比如大师兄,比如我爹,再比如洛家军。
14
我死后第三天。
新帝充盈后宫,广纳秀女。
一拨又一拨的妙龄女子被送入宫中,供江予淮挑选。
今日,我感觉魂魄更加厚实了一些。
比如,在江予淮批奏折的时候,刮一阵阴风,扰乱他的节奏;
再比如,有人送秀女画册来时,绊来人一脚。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白画册,我着实开心。
但,我也有不开心的。
比如江予淮选的秀女,我怎么看,怎么眼熟。
还愣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我有点郁郁的。
15
我死后第四天。
我那将军爹来了。
他一进入养心殿,就跪下请安。
可江予淮却假装没看到他,一直低头批阅奏折。
我爹为了朝廷出生入死多年,腿上有旧疾,根本受不住久跪。
我看得心疼,浑身鬼气暴涨,挥手就打落了江予淮手中的奏折。
他皱了皱眉头,怔忪片刻回神。
这才像刚发现我爹似的,惊讶道:「岳丈大人来了,怎么没人通报,快赐坐。」
虚情假意!
我在心里默默骂了他一句。
我爹倒是了解他,谢了恩便开门见山。
「陛下,老臣这次来,有两件事要求陛下。」
江予淮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似乎已经料到我爹会说什么,只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
他以前明明对我爹尊重有加,果然,人终究是会变的。
我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说着。
「严松心疼自家妹子,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能宽恕。还有我那女儿甚是顽劣,是老夫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能让我见见她,我来劝劝她。」
我爹的要求并不过分,我看向江予淮。
他已经放下手中茶盏,眸中闪过一道极难察觉的光后,点头同意了。
他说:「洛将军能如此想,于国于民都是再好不过了。」
他还真是狐狸成精了,我忍不住磨牙。
但我已经死了,他还不知道,我等着看他如何让我爹见我。
16
我死后第五天,下了一场大雪,满目苍白。
小白花端着精心炖煮的参汤来看望江予淮。
他们俩人亲亲热热地把汤喝了,小白花临走的时候,若有似无地提醒他:「天寒地冻,洛姐姐那里……」
江予淮一改往日冷漠,状似忧心地说道:「瞧我这记性,昨儿日洛将军还说要见她,既如此,皇后就与我一道去趟冷宫吧。」
我正百无聊赖地蹲在殿外的石狮子上欣赏雪景。
乍听到这些话,还蒙了片刻。
然后,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终于有人替我收尸了?
帝后同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着冷宫而去。
我飘飘荡荡地跟在他们身后,好心情地猜测着等下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是失望吗?还是会开心呢!
一群人脚程极快,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大太监高高的唱和声便打断了我的思绪。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洛娘娘接驾!」
尖细的嗓音回荡在破落的冷宫,又顺着甬道转了几个圈,落回原处。
除了被大雪压弯的枝条,噗噗掉落了几许雪粒外。
再无任何回应。
江予淮的脸色极差,小白花的眼神闪烁不已,跟在身后的宫女侍卫个个屏息凝神。
这时,小白花用娇柔的语调提醒着:「姐姐,我和陛下来看你了,快出来迎驾吧。」
还是无人回应。
「姐姐是不是还在生气?都不理我。」小白花红着眼眶。
江予淮冷漠地一挥手:「来人,把门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