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江予淮废了武功,犹如破旧的娃娃般。
就这么丢进了冷宫,他说:「落锁,让她长长教训。」
他不知道,我习武本就是为了压制体内娘胎里带的毒素。
武功尽废的这天,便是我的死期。
我在破败的冷宫痛苦地挣扎了一夜。
鲜血一口接着一口地吐……
次日大婚宫钟敲响的那刻,我不甘地咽了气。
死后我的灵魂却被迫禁锢在了江予淮身边。
我看着他和皇后并肩而立,灿烂的光线映照在这对璧人身上,俩人的神色满是眷恋美好。
帝后大婚,举国同庆。
只有我,被皇后身上大红色的喜袍刺得双目泛红。
这件盘金喜袍我认得,这是我熬了两个月,眼睛都熬坏了,才赶制出来的婚服。
我舞枪弄棒惯了,不擅长精细的针线活。
可母亲告诉我,成亲当天只有穿着亲手缝制的嫁衣。
以后才能和夫君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我信了这话。
因为,我太想和他长长久久,白头偕老了。
当初江予淮还笑我女红拙劣。
可如今,这拙劣的喜袍,却穿在他人身上,嫁给了我最爱的人。
02
我心痛得不可自抑。
大婚流程太过繁杂,等到一切结束,已经夜深。
我被迫跟去了他们的婚房。
一踏入院子,我就认了出来,这里是栖梧宫,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婚房。
院子里种满了我最爱的栀子花,散发着淡淡幽香。
屋里的软榻上,还有我用惯了的香炉,散发着熟悉的味道。
可这一切,如今都不再属于我了。
我麻木地看着两人饮下合衾酒,并在宫人的祝祷下落下了床帐。
我离不开,只能紧紧抱住自己,无助地流泪。
记忆拉远,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那年,边境动荡,我随父亲征战四方时,遇到了江予淮。
彼时,他以一介谋士的身份自荐从军。
我阿爹求才若渴,自然应允。
我自小舞刀弄枪,在马背上长大,身边也多是皮黑肉糙的汉子。
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男子。
唇红齿白,眉目精致,举手投足都别具风雅。
从那开始,我便喜欢缠着他,有一次,他被我纠缠得烦躁,猩红着眼睛问我:「洛织,你知不知羞的?」
你知不知羞的……羞的……
床榻还在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我却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床帐,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
不是江予淮还能是谁?
03
随着他的离开,床上的人动作更加剧烈。
我惊诧不已。
他不在里面,那跟皇后洞房的是谁?
还不等我细想,他就走了出去,我无奈跟上。
不是没有尝试过离开他,可剧烈的疼痛让我难以承受,只能这样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了。
夜已经很深了。
他就像一个孤影,顺着宫墙缓慢地行走着。
偶尔有几个巡查的侍卫看到他想要行礼。
江予淮也只是挥挥手,示意退下,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模样。
随着他走得越来越远。
我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大,看这方向,怎么看着像是冷宫?
直到他站到了冷宫门口,我才惊觉。
他怕不是有什么大病,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时,偏偏来什么冷宫!
04
我陪着他站了一会儿,更加纳闷了。
来了也不进去,到底要做什么?
好歹进去看到我死了,通知我的家人,给我收尸也好啊。
「喂,你进去啊。」我试图提醒他。
可他毫无反应。
是了,他看不到我。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我心里一窒,飘到他身前,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江予淮漆黑的眸子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是魔怔了,也似乎陷入了迷茫,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的眉眼比当年成熟了不少,早就褪去了青涩。
成长为一介了不起的帝王。
当年,在我不知羞的撩拨下,他与我互通情谊。
在父亲的主持下,我们举办了简陋的成亲礼,连聘礼都是临时拉了一匹马来凑数的。
可我当时满心满眼都是他,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勉强。
直到京城的旨意传来。
大意是:洛将军为国为民,感天动地。陛下特赦归家,兵符自此归三皇子江予淮。
我和父亲那时才知道,原来,江予淮哪里是什么谋士。
他是来替他父皇夺我爹兵权的。
我嫁给他,无形中帮他成功过度军中势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卸了我爹的任。
05
好在我那将军爹早就有退去的心思。
为了我的幸福着想,他非常配合地交了兵符。
……
回忆到这里,我瞥了江予淮一眼,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觉得无趣,便找个角落缩在那里,默默环抱住自己。
我愣住!
我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
就这样,我看着江予淮在冷宫外站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
他才悄悄离去。
我不舍地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院落。
看来,又是没有人为我收尸的一天啊!
05
我死后第二天,早朝不是很顺利。
我爹虽然被夺了兵权,可他带兵那么多年,带出不少忠勇部下。
他们知道我被禁于冷宫,不干了。
「陛下,洛织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不是那种拎不清的女子。」
「洛织潇洒磊落,跟那些后宅女子自然不同。」
「陛下……」
……
叔叔伯伯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为我辩白。
我眼眶发热,看啊,连他们都知道,我根本不屑什么后宅争斗。
可我的枕边人,却从未了解过我。
那年,江予淮得了兵符后,和我爹一样,开始了征战四方的生活。
我还一如从前,在军营陪着他。
为他洗手作羹汤,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一陪,就是四年。
后来,先帝驾崩,皇子争位,他留我在边关,带人赶回了京城。
可我终归是放心不下他。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了上去。
就这样,我一路偷偷跟着他来到了京城。
并在夺嫡之战时,为他挡了暗处射来的箭。
那箭不偏不倚,射中了我的肚子,我和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而我自此丧失了生育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