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坚强如斯。
李律师叹着气,答应了容宁的请求。
葬礼举行的时候,舒父舒母不过站了一会儿,就都各找借口离开了。
只有容宁,始终站在家属答谢区,用尚未长成的身躯,向着每一个献花的人鞠躬回礼。
三天的葬礼,她鞠了三天的躬。
而且她一次都没有哭过,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很多人都在事后来问李律师,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像个大人似的这样坚强。
可李律师却只能苦笑,说这是舒老的孙女。
众人一听就顿时明白了:“这就是舒老那个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孙女啊……”
因为老人将孩子护得太好,甚至很多人这是第一次见到容宁。
而这一年,傅司则也来了。
但是他只在门外看了一眼,当年的霍家正陷在被人狙击的风波里面,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他原本还想进去给老人鞠个躬的,但一个电话又将他催着走了。
离开前,傅司则回头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见在老人灵位旁边身穿黑色裙子的小姑娘,她向着来人鞠躬,然后挺直了身板,就像是一棵瘦小却坚韧的劲竹。
不论风吹雨打,都顽强地咬牙坚持着。
不知为何,这画面竟一直留在了傅司则的心里。
那段时间公司正面临困难,他每每觉得困苦的时候想起这个瘦小的身影,都觉得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事后他一查才知道,这个女孩叫做容宁。
一晃眼,她高中毕业升了大学,刚刚好成了他学校的大一新生。
而那一年,他大四,即将毕业。
容宁的手术做了很久,傅司则也听了很久,关于容宁的故事。
“所以在她爷爷过世的那一年,其实她就已经患上了微笑抑郁症?”
梁遇白点点头,回想起老师给他的笔记。
“那一年,刚办完舒老的葬礼,她的父母就缠着要宣读遗嘱。最后遗嘱宣读完毕,舒老将所有的财产包括公司股份全都给了容宁,她的爸妈就逼着她将财产交出来,那个时殪崋候……容宁第一次寻死。”
傅司则认真地听着关于容宁的一切,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承受了这么多……
可他偏偏还觉得她一直在欺骗他。
傅司则觉得自己压根不是个人,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她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来!
“后来她被送到我老师那里,一直治疗到跟你结婚,她的病情原本已经有所好转,但是在跟你结婚之后,却急转直下……”
梁遇白看向傅司则,声音变得阴沉起来,“傅司则,如果她真的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
傅司则低着头没说话。
他还能说些什么?
梁遇白说得没错,要是容宁真的活不过来……他难辞其咎!
好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出一句:“……她不会死的。”
梁遇白冷冷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手术室的灯光变成绿色。
他们都看向了那扇大门,只看见一个满手是血的医生走了出来。
傅司则站了起来,他看向医生,想要问他容宁的情况,可是他却发现那些话全都卡在喉咙里面……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医生摘掉了手套,又拉下口罩来。
“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是她全身多处骨折,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阵,你们谁是家属?”
突如其来一阵寂静。
“我。”傅司则红着眼走上前,一晚上的时间,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浅胡茬,眼下也多了一层乌青。
“她是我太太。”
梁遇白看了傅司则一眼,没有说话。
医生点了点头:“家属等会可以进去看看病人,但是不要太久了,她需要休息。”
傅司则急忙点头,跟着容宁的病床进入重症监护室。
梁遇白也很想跟进去看看容宁,但是他深知医院的规矩,虽然心里焦急,却还是待在了外面等着。
傅司则进去没多久,突然就出现了许多的医生护士,病房里面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梁遇白看到傅司则脚步错乱地走了出来。
他的双眼怔怔地,堂堂的周氏总裁,在那瞬间看起来竟显得无比的狼狈和无助。
梁遇白急切地上前问他:“怎么了,是小雾的病情发生反复了吗?”
傅司则却愣在原地,模样失魂落魄,竟没有听见梁遇白的问话。
“傅司则!”梁遇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到底怎么样了!”
要不是他进不去,怎么会需要来问傅司则!
傅司则没有回话,梁遇白只好去找护士问情况。
而被丢在一旁的傅司则终于熬不住,用肩撑在了墙上。
他低着头,亮白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层深深的阴影,让人看了就平白觉得难过。
“她不愿意见我……”
傅司则进了重症监护室,不过是叫了一声容宁的名字,就引来了她强烈的反抗,哪怕是昏迷中,她也在抗拒他。
他想起曾经每一次,她见到自己都是一副笑着的模样。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能看出她眼中欢喜的。
但那时候他怪她逼着自己跟她结婚,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将所有的嫁妆全都给了自己,让当时濒临破产的周氏东山再起。
他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容宁当年毫无保留的帮助。
可他呢,他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接受了她的好,却又厌恶她当年的强硬。
他嘴角闪过自嘲的笑,这都是他自作孽,又能怪谁呢?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傅司则才接起来。
“周总,瑾安出事了。”
傅司则的眼眸瞬间一沉,他抬起头来,又成了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周氏总裁。
“怎么回事?”
宋涵将容宁把股份转让给舒父舒母的事情说了出来,但他们刚接手股份,就参加了国外的一场豪赌,将所有的股份全都输没了。
傅司则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们怎么会去国外参加豪赌?”
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傅司则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之后,他大步流星地转身走了。
他想起容宁在办公室里向他的最后一个要求:请你放过瑾安。
容宁最在乎的就是瑾安,他决不能让瑾安出事。
梁遇白转过头,就发现傅司则已经走了,他不由叹气摇了摇头,即便现在小雾都成这样了,他还是不忘他的公司和事业。
就这样的一个男人,偏偏容宁却爱他爱䧇璍得深沉。
她爱得整个人都扑在傅司则的身上,为他的悲喜而悲喜,却从来看不到她身边的其他人,也在为她的悲喜而悲喜……
梁遇白轻叹,却转身去了院长室。
这家医院的院长是梁遇白的世叔,他必须要去问清楚容宁的病情如何才行。
周氏,总裁办公室。
傅司则将那一叠照片扔在了桌上,上面全是舒父舒母在赌场进行豪赌的场景。
“我还想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他。”
照片上面,坐在舒父舒母的身边,有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和善儒雅的中年外国男人,正是跨国大集团凯尔公司的总裁戈登·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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