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朴素的农家小院中,布满了一群群的兵士,将本就狭窄的院子挤的更显局促。
江心眸光冷冽的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对面的魏炎。
他正洋洋得意的喋喋不休:“私藏奸细与敌国来往的信件,还寻机烧毁。江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沓信件,正好是在她新建造的烤炉中搜出来的。
格外巧的是,这封信件只烧了一个角,既坐实了她心虚烧毁信件之名,又正好诬陷她与沈南州一起通敌叛国之罪。
看吧,多巧。
江心冷眸中闪过笑意,看着魏炎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原地蹦跶。
他真的太高昂了,太兴奋了,滑稽的惹人喷笑。
可即便如此,江心也百口莫辩。
魏炎见她许久不言,笑的越发得意:“江心,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与鞑靼人联手,背叛朝堂,背叛朝廷!”
江心冷眼看着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诬陷你?”
魏炎的独眼死死的瞪着,“江心,证据可是从你家搜出来的,你还正要烧毁它,你此刻跟我说是我诬陷你?”
“难道不是吗?我也很想问,为什么就偏偏那么巧的,你们来搜家的时候就遇到我烧信件,信件还正好只燃了一点点,这火得烧的多慢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魏炎气急,担心江心会攀咬自己,直接下令,“你们,快把这个叛国贼人抓起来!”
此话一落,顿时有不少兵士冲上来。
江心没挣扎,若是有其他将领在此,她辩解一番还有机会,可是现在只有魏炎,魏炎是铁了心要污蔑她,她就算逞了口舌之勇也没用。
但是……
江心看着一众小豆丁们,眸中满是担忧。
她被抓了,那沈南州怎么办?
她该怎么给沈南州找证据?
这群小豆丁们又怎么办?
一个个都是冲动的性子,江心真怕这群人一个头脑发热就去劫牢狱了!
她只能不停的朝小红豆使眼色,让她们别跟过来闹。
小红豆眸中满是担忧,跟了江心一段距离,猛地反应过来:“我要救师父!”
其他小豆丁们也纷纷点头:“师父绝对不可能是通敌卖国之人。”
“对!师父是被那个坏人诬陷的!”
“可是怎么办……”
“有了,咱们可以去找周太医!”
“对呀,周太医肯定能救下师父的,他人那么好,又跟师父的关系好。”
几个小豆丁一商量,便往周鹤所在的住处二而去。
而此时,周鹤早就接到了江心被抓起来的消息,眸光顿时担忧起来。
他相信江心绝对不会做叛国通敌的事情,但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该如何保下江心和沈南州两人?
周鹤望向天色,一咬牙,换好衣服去了军营。
……
牢狱内,江心又见到了当时要给沈南州刑讯的副将。
他好像是专门管理牢狱和俘虏的,负责刑讯出可靠的消息。
此刻见到江心也被抓进来,副将的眉头一挑,望向江心:“温娘子,咱们的约定好像还剩下一天的时间。”
江心苦笑,眼下也只有靠程十四。
自己都已经入了牢狱了,幕后之人应该能出现了吧?
其实江心一直不敢想一个念头,就是——幕后之人再也不会出现了,直接放弃魏炎了!
虽然有九成可能都是如此,但江心抱着侥幸的想法,就是想试一试。
万一,就占了那一成呢?
她看向副将,无奈的道:“咱们的三日之约还算数吗?”
“算,我柴大虎向来说到做到,说好三日不动刑,就三日!”
江心勾唇笑了笑,贴心的记下了他这份恩情。
夜晚。
江心靠在牢狱的土墙上,精神高度紧绷着。
旁边的牢房中住着沈南州,两人虽未在一间牢狱中,却是相邻的两间。
她清楚的听到旁边沈南州沉稳平静的呼吸声,让人觉得心安不少。
江心随手抽了一根席子上的茅草,拿在手中把玩:“沈南州,万一我们出不去该怎么办?”
“不会。”
牢狱那边,男人的声音依旧沉稳平静,似乎什么大风大浪都不会吹起他半分的情绪。
江心皮撇撇嘴:“你就这么笃定啊?你可是一直待在狱中等着我救呢,现在救你的人都进来了,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咱们会没事啊。”
她翻了个白眼,心绪缺缺。
落针可闻的黑暗环境下,潮湿发霉的空气中,男人低沉笃定的嗓音像是富有极强的魔力一般,像盏能点燃黑夜的灯。
他说:“因为我信你。”
江心摆弄着茅草的动作一顿,屏住了呼吸。
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强烈而有力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极为响亮。
她也能听到隔壁男人笃定的声线:“我的小钰儿,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江心低下头,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她悄悄漾出了一抹轻笑,这种被人全身心信任的感觉,让她觉得仿佛做什么都有了底气。
“可是这次我没有把握。”江心声音中都荡着甜滋滋的意味,“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赌失败了怎么办?”
旁边寂静了几秒,男人平稳的呼吸让这几秒钟的时间过得极为漫长。
“那我便带你杀出一条血路,护你平安。”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三日之期已到。
天空中蒙了层雾气,空气中都是露水的味道。
经常掩埋粪便的一处林子中,魏炎与另一人相对而立。
程十四隐在暗处,长长松出了一口气。
终于!
他终于等到了!
周鹤早早出了门,向着军营的方向而去。
他不是随行太医,要进军营颇费了一番功夫。
主将听闻周鹤来了,眸底隐隐带着不悦:“他来干什么?就是他带来的人,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来报信的小兵没敢说话,微垂着头等着主将的吩咐。
“砰——”
一盏青玉白瓷茶碗摔碎在地上,主将满眼愤怒:“让他滚!”
“是。”
小兵点了头,就要退下回话。
帐篷外,周鹤却早已经冲了进来:“将军!”
一群小兵卒要拦他都没拦住,跟着一起冲进了营帐。
主将只觉得头疼痛了,他看着周鹤冷声呵斥:“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私闯主将营帐,是要按照造反罪论处的!”
“那我也得闯一闯!”
周鹤不卑不亢,话语出口,噼里啪啦宛若放炮,“恳求将军,仔细查过程百户和温娘子一案再做定夺!”
“查?还有什么可查的!”
主将双眸狰狞,气的面色青紫,“我没给过他们机会吗?啊?!程百户当初还在战场上救过我的性命,我不想信他吗?
可他们夫妻是怎么对我的?一开始证据不足我还能信一信她们的话,结果呢?从程家搜出来一沓与鞑靼来往的书信,你告诉我,我还怎么相信?”
“书信也可以是伪造的。”周鹤解释道,“程百户为人如何我不知情,但温娘子,我与她相处数月之久,在京城时便有闻温娘子盛名,后来寻到她,又一路来到郁州,她所做的事情还不够证明她的清白吗?”
主将盯着周鹤的眸子,冷声怒道:“周大人,你别识人不清。”
“我识人清楚的很。”
周鹤伸手往怀中一掏,掏出来一堆瓶瓶罐罐,还有写好的折子,“将军请看,这些都是温娘子带过来的,可以让将士们在战场上保命的急救药,这止血丸,一颗下去便可令大出血的士兵瞬间止血,让他能活着从战场上下来接受救治。”
“这酒精,大大减少了兵士们伤口感染的几率,这些消炎药,更是减少了伤病发热高热不退而死亡的几率。更别说温娘子她还有其他的外伤急救之法了,她与其弟子都是不留余力的在将自己的手艺教给别人,一点没有藏私的心思,为的就是能让军医们多救几名伤病。”
“将军,以上种种,难道还不能证明她一颗赤忱之心吗?”
周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番豪言说的自己热泪盈眶。
他是真的为江心担心,也为自己国家丧失江心这般衷心热忱之良人而心痛:“将军,温娘子虽是女子之身,却救下了战场上千千万万的将士的性命!她虽是女子之身,却胜过数以万计的男子,她捧着那颗炽热的心前往前线,是想保家卫国的,不是平白受人污蔑的!”
“反观那个魏炎,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玷污这般英勇之人,您问问外面的将士服不服,问问被温娘子护住一条命的伤兵们服不服!”
此话一落,帐篷外面顿时响起数道震天而响的高呼:“不服!”
声音响若鼓雷,宛若铜钟。
周鹤高声喝道:“将军,我们不服!”
帐篷外,众兵士们:“将军,我们不服!”
主将面色上布满愤怒,目次欲裂的盯着周鹤,气的双手都在哆嗦:“好……好……你们这是要谋反吗?啊!”
“没有,我们只是在为忠义之士鸣不平!”
“鸣不平?鸣不平你们就去找证据!”主将脸色铁青,死死瞪着周鹤,“魏炎虽没贡献,但他也在攻打鞑靼的时候伤了一只眼,此刻他捧着证据摆在我面前,我还能装作不知道吗?”
周鹤一噎,证据!证据!
他不就是没有证据所以才大胆尝试,看能不能打一打感情牌吗?
他要是有证据,早就拍在案桌上,然后将魏炎这小喽啰捏死了!
主将冷哼一声,稳坐在椅子上:“我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就没办法洗清他们身上的嫌疑,若每个人都携功而要,那置军法、置朝廷律法于何地?”
帐篷内外,一片寂静。
再没人敢开口说话,他们终究是理亏,终究是找不出充足的证据。
便是此时,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喝:“证据,我有!”
闻言,众人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人群外,程十四满身露水,左手捧着一个木盒子,右手牵着一根铁锁链。
锁链的尽头,绑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两人皆被狠狠的揍过,此时下巴被卸掉,双手被绑住,满脸不甘和怨恨的死死瞪着程十四。
程十四丝毫不觉,后脑勺上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其中一人想要寻死的时候,飞快的回身,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周鹤和主将都惊讶的从帐篷中走出来,目光定格在被捆住手脚的两人身上。
“这……这是……”
周鹤眸光一亮,率先询问。
程十四跪倒在地,身姿笔挺,双手奉上木盒:“此人便是鞑靼细作,这里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