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在学校食堂用最少的钱填饱肚子的方法。
每次不要菜,只要打上三块钱的米饭,把免费提供的汤往上面一浇就是最美味的泡饭。
我这个半大小子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肚子里缺油水,整个人干巴巴的,又瘦又长,像根竹竿。
其实社会和学校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他们帮我办了助学贷款,还申请了贫困生补助,我的成绩不错,每年都能得到国家奖学金。
但我就是习惯性地对自己抠门,因为家里没有大人,我还有个需要做手术的妹妹。
我觉得自己省一些就能多攒些钱,让妹妹上最好的幼儿园,到最好的医院做手术。
我并不想利用大家的同情去做伸手党,老师同学每次都想方设法地请我吃饭。
他们害怕伤害到我的自尊心,连庆祝学校里的流浪猫谈恋爱这种借口都能找出。
街道和区里的叔伯阿姨们经常提着东西来家里看我和妹妹,父母离世时是他们替我张罗了一切,还给我们办了低保。
除了老天对我不好,我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
家里穷,可大概是爸妈在天堂不忍我和妹妹太苦,保佑着家里的葡萄园竟然高产。
大一的暑假我啥都没干,每天都骑着三轮车去摘葡萄,然后再拉到市场卖。
妹妹没人带,我就给她戴上帽子打上伞一起带到葡萄架下。
太阳晒得我的背好疼,可我心里高兴。
妹妹的手术费又攒了一些,还能送些葡萄给帮助过我们的人。
在市场时妹妹就躺在车下的阴影里睡觉,枕着她最爱的小猪佩奇毯子。
多亏了她,来买葡萄的人从不好意思和我讲价,有个文着花臂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叔甚至丢下 200 块钱就跑,我追上去时发现他在抹眼泪。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孤儿很可怜,可我不这样认为。
我们怎么能算孤儿呢?毕竟我有葡萄,葡萄还有我这个哥哥。
我们在这世上尚有血脉相连的手足。
开学前半个月,我的葡萄也卖完了,我寻思着再找个兼职干,正好邻居奶奶喜欢小孩子,她愿意带着妹妹玩。
工地上一天 300 块,坚持到开学我就能攒到 4500 块钱,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被钢筋刺穿身体真疼啊,手术室里意识模糊的我能听到医生护士的叹息。
我不能这样走,我还有个才四岁的妹妹,我要给她安排好一切。
我用仅存的力气抓住了一片一角,不管他能不能听清,断断续续地呢喃。
「家里还有一万块钱,替我还了助学贷款……工地赔款交给公家,让他们……按月打给我妹妹,我的眼睛也给妹妹……」
意识即将抽离,我听到周围有很多抽泣声。
葡萄,对不起,人生太苦,哥哥撇下你先走一步了。
越国国都春城此刻格外热闹,过路行人,摊贩走卒们全都站在街道两边伸长了脖子,沿街的酒楼平时足不出户的姑娘们也都将娇羞的脸庞探出了窗。
其间有贵公子愤愤不平:
「你说我哪里比那姓孔的差,为何春花和雪月都迷恋上了他?」
一旁的友人饮了口茶水,看着他那少了半边头发的脑袋默默无语,但想到秃头是自己这好友的逆鳞,触碰者死,他很聪明地改了话。
「兄弟你自是不差,奈何姓孔的太过逆天。他长得好,还武功高强,又极尊重姑娘,爱护妹妹和老娘。如今他又考取了状元,还是圣上亲试的唯一一个天子门生,现在满城的姑娘都疯了,发誓一定要在今天让他接自己的香包。
「各个老臣们也豁出老脸,全都要在榜下捉他的婿,户部尚书和卫将军还为此打了起来,工部侍郎拉架,也被扯断了胡子。他们一气之下告到了圣上面前,谁知被全被圣上赐了『老顽童』三字。」
秃头公子张大了嘴巴,猛灌三杯热茶抚慰自己受创的心灵。
「状元郎来啦!」
楼下热闹了起来,男女老少手中拿满了水果鲜花,楼上的姑娘们纷纷亮出了绣帕香囊。
铜锣敲响,两队差役举着牌子走了过来,他们身后是一匹戴着红花的高头大马。
往上瞧,那端坐马上的少年真是俊俏风流,他眼波流转,接着便定在一处不动了,眼里盛开了笑意。
人们被这一笑癫狂了心智。
「状元对我笑了,我的侍女们呢?快和我一起砸!」
「胡说!明明是对我笑!」
水果鲜花、香囊绣帕从各方飞了出去,更有孩子被自家父亲举着扔出了自己的墨宝。
随护的差役全都在擦脑门上的汗,真怕状元郎被砸死啊。
只是状元郎在对谁笑呢?
他们好奇地顺着刚才状元郎的视线看去,一对颇为好看的母女正被一个白嫩的小胖子逗笑得花枝乱颤。
那小胖子颇为眼熟,真像丞相家的公子。
「幼娘我和你说,我爹当年中状元时游街场面不比咱大哥差,所以你能想到我父亲是何等英俊了吧?等我减了肥,必定要比老爹还要好看,你可不要嫁人,一定要等我啊!」
春和景明,鲜花着路,每个人都在笑,差役掏了掏耳朵。
真是幸福啊!
番外——幼娘和清远
顾清远的长兄就是引荐哥哥来到越国的好友,刚到越国时也是他接待我们住到了丞相府,我也因此和顾清远相识。
初次见到顾清远我只觉得自己眼前晃动着一只白乎乎的糯米团子,直到他笑弯了眉眼向我问好,我才知道他是丞相家最受宠爱的小公子。
丞相一家人很好,知道哥哥要参加科举便给我们单独划了一处清静的院落居住,本来还想给我们分拨仆人伺候生活起居,被我们拒绝了。
阿娘又拾起了针线,不过这次能穿上她做的衣服和鞋子的人多了个白白嫩嫩的顾清远。
要说丞相府谁最欢迎我们一家,非顾清远莫属。
我们搬进丞相府时顾清远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原因说起来也很可笑。
丞相府权势地位不缺,十八岁的顾清远却找不到媳妇,只因姑娘们都觉得他胖嘟嘟,奶呼呼,只能当个弟弟。
丞相夫人大手一挥,顾清远的饮食就此缩半,不瘦到春城贵公子们的平均体重别想沾半点油腻荤腥。
彼时我尚不知这府中的官司,每日操心着为哥哥做些吃食补充体力,可是却发现自己每次做的汤水揭开盖后都少了一半。
我心中疑惑,按理说就算有野猫也不可能揭开滚烫的锅盖吧?遂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
哥哥边喝汤边皱眉,手指在桌面敲打了起来,汤尽后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哪是野猫,分明是耗子,而且是又白又胖的硕鼠!」
当天晚上我就按照哥哥的吩咐,做了只叫花鸡,用荷叶和黄泥包裹好埋在了院里燃起的小火堆里。
进屋歇息前哥哥故意放大了声音对我说:「幼娘啊,这叫花鸡在泥火中焖上一个时辰最是美味,我们先歇息去吧,一个时辰后再来享用美味。」
我不解哥哥的用意,但向来听他话,老老实实回屋休息了,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的花丛里似传出了人吸溜口水的声音。
我睡得正迷糊间被哥哥叫醒了,我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促狭的表情。
「幼娘,快起,抓硕鼠了!」
我纳闷,但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大号糯米团子便明白了一切,内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月华耀眼,照得清楚,顾清远正蹲在我们埋叫花鸡的火堆前扒拉呢!
大概是余火烫到了他,他忍不住「斯哈」了一声,却又怕动静过大惊动到了人,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和哥哥就这样扒着门缝看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扒拉出了叫花鸡,还没等他敲开泥送入口中,哥哥大喝一声:「清安兄,你来了!」
顾清安就是哥哥的好友,顾清远的兄长。
顾清远就这样愣在了原地,待我们走近,他看清我们脸上的笑意,方知我们在诈他。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着,我们都在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谁知他却两眼一翻晕倒了,幸亏哥哥反应及时,接住了他,他像一座山靠在了哥哥怀里。
我要去叫大夫,他却又醒了过来:「好妹妹,别去,我这是饿的。」
后来啊,顾清远靠着这福气的外表和吃了蜜蜂屎的小嘴成功俘获了阿娘的心,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家中小饭桌的编外成员。
只不过哥哥一直很不爽,他总是极力避免我和顾清远单独相处,我问为何,哥哥说:「顾清远那只猪想来拱你这棵大白菜。」
我是极不赞同哥哥的话的,顾清远只不过爱吃我做的东西罢了,还有我真心觉得顾清远即使是猪也是有着粉色脚垫的白嫩小猪,我还挺爱和他玩的。
阿娘更是护着顾清远,「我看清远这孩子生性纯良,又幽默风趣,你没看幼娘和他一块玩耍笑脸都多了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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