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后院,火光大作。
祁净尘只奔后院,却发现温栗也在。
此刻,她穿着一身白色纱裙正站立在白雕的背上,悬在空中,仙气飘飘,像是特地等他。
这样的温栗,祁净尘从来没有见过。
他似乎并不了解她。
原本,祁净尘该生气,但此刻,他心头却诡异的平静。
“温栗,你到底要做什么?”
温栗却只是微微昂头,冷嗤一声:“我没有将私人东物件丢的习惯,所以一把火烧了,楚大人觉得不妥?”
男人眼底晦暗,忽然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温栗挑眉:“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十五那天,我一定给你的婚礼送上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话落,她拍了拍白雕,白雕立刻腾飞,转瞬不见。
不知为何,祁净尘心头忽然一空,就好像某种重要的东西从手中流逝。
不久,火被扑灭。
府丁低着头小心汇报:“大人,烧的都是温栗那武姬的东西,旁的贵重物件都无恙。”4
这时,楚秀兰也正好回府,赶了过来,嫌弃看向屋外烧完的一团铜铁灰屑,掩着鼻子狠狠踹了一脚。
“我还当温栗那个小贱皮藏着多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也不知道当时宝贵成什么样!”
“来人,赶紧把这堆破铜烂铁扔了,看着就碍眼晦气,可别让这些脏污的东西触了我弟弟大婚的霉头!”
随即,院里下人立马拿着扫帚过来清扫。
祁净尘冷冷看着这一堆灰屑,眸色暗了又暗。
直到灰烬被清扫完,祁净尘敛眸,阴沉着脸回了书房。
……
三日后,十五。
祁净尘和许可儿大婚,幽州城满街喜色。
城楼上,温栗神色如常地看着不远处的红灯笼,身后是清一色站成两排的女吏——
“禀殿下,幽州满城烟花已经控制。”
“城内外黑甲军的所有布防已经妥当。”
“十里外,我方探子发现敌国大军的踪迹,太子殿下已经带兵反包围了过去。”
一字一句落下,窗外迎亲的队伍也越来越紧,温栗掀眸一笑:“吩咐下去,我们也可以收网了。”
窗外,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相迎,场面盛大。
祁净尘一身喜服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威风凛凛,身后,是载着新娘的喜轿。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想的却是温栗站在白雕上的模样——
【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十五那天,我一定给你的婚礼送上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路过前面的酒楼,马上就要出城门了,温栗始终没有出现。
耳边,是幽州百姓的欢呼议论——
“这楚家主娶了南疆最高贵的圣女,咱们幽州城从此往后可要风光无两了!”
“楚家主白手起家,有能力,又是咱幽州城的第一美男,娶圣女也是当之无愧嘛!”
“听说楚家主以前娶的是低贱身份的武姬,身份地位什么都没有,连圣女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好在是峰回路转,楚家主这次可算是娶对了人。”
“听说今日,圣女会特地出城门,绕城三圈为我们幽州百姓祈福,这可是我们幽州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外面,喜色大好。
可喜轿里一身大红的许可儿却越来越不安,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点燃烟花了,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轰隆’巨响!
======第10章======
许可儿心头一喜,难道是大祁攻进来了?
可她撩开轿帘一看,顿时气得满目狰狞!
城门关上了!
城门被关,大祁的兵马还怎么杀入幽州城?
许可儿再也按捺不住,掀开轿帘,踩着红绣鞋而出。
众人一片哗然,这新娘子怎么突然出来!
祁净尘回过头,黑眸也是诧异不已。
红盖头掩面下,许可儿的声音威严压迫:“云墨,你允本宫酉时绽放的满城烟花,为何还未燃放?”
“是谁关的城门!不知道本宫今日要绕城祈福吗?”
祁净尘提马鞭的手一僵,拧眉就要下马。
正在这时,不远处府丁来报:“家主,不好了,烟花都被温栗给拦了。”
闻声,祁净尘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抬头四望,下一秒,就见温栗被白雕驮着,从城楼飞身而下。
一袭白衣,徐徐点地,回眸瞬间,百花失色。
就在百姓惊艳时,温栗与祁净尘四目相对,勾唇笑得意味深长:“是我拦的烟花,也是我关的城门,你们又能如何?”
原本热闹喜庆的大街上,突然安静得瘆人。
祁净尘眼底晦暗,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嗓音幽沉:“温栗,阻挠圣女大婚,你是想找死?”
风起,温栗青丝张扬,毫不畏惧对上祁净尘的视线:“确实有人找死。”1
“祁净尘,我给你个机会,把路让开,免你死罪。”
话刚落,就见许可儿掀开红盖头走过来:“本宫尚且在这,你要免谁的死罪!”
计划一再被打乱,许可儿此时已顾不得保持什么端庄:“你将本宫大婚的烟花拦下,坏本宫好事,简直罪大恶极!”
“来人,快将这贱婢拿下,处以极刑,否则难平本宫心头之恨!”
护卫花轿的一众士兵立即领命上前,祁净尘也蹙眉从马上下来
可下一秒,温栗身后忽然涌出三位女吏,一瞬刀光剑影,士兵纷纷倒下。
众人哗然,尤其是许可儿身边的侍女,吓得浑身发颤。
温栗睨向许可儿,美眸带讽笑:“许可儿,你口口声声自称本宫,可你当真是南疆执掌百万黑甲军的圣女吗?”
“听说圣女身边总跟些几个武艺高强的女吏,你不会告诉我,你身边这个怕得瑟瑟发抖的黄毛丫头就是你的女吏?”
话落,许可儿脸色一变,温栗一个低贱的武姬怎么会知道圣女这么多信息,她到底是什么人?
而祁净尘这一次没有走向许可儿,他也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却见楚秀兰闻讯匆匆赶来,口中还叫骂。
“温栗!你个贱人居然敢坏我弟弟与圣女的婚事,我已经派人知会大将军,马上大将军就会来抓你!”
“你大不敬圣女,就算是将你五马分尸也难赎罪!”
听到这话,许可儿顿时有了底气,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的确如此。”
大将军已经相信自己是圣女,不管温栗是怎么知道圣女这么多的信息,但她身边就这么几个人怎么和大将军斗?
可温栗却半点不怕,还笑得出来:“这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不敬圣女,得受车裂之刑。”
这时,街道尽头骤然滚起浓尘,远远看去一队兵马弛聘而来。
楚秀兰举目望去,兴奋又得意:“是大将军!温栗,你的死期到了!”
可温栗依旧没有丝毫惧怕,冷静淡定的让祁净尘觉得诡异。
很快,兵马靠近。
浓尘散去,众人发现为首的正是他们熟知的大将军!
一瞬间,人群议论纷纷:“大将军来了,还带来了乌泱泱的一片人马,现在温栗逃不了!”
“冒犯圣女,本就死有余辜!”
许可儿听着议论,杀气腾腾觑了温栗一眼,而后端着架子朝大将军走去。
楚秀兰忙不迭跟上,嚷嚷着告状:“大将军你来得正好,温栗这个低贱武姬不敬圣女,民妇建议将她车裂,以儆效尤!”
人群中,所有人都以为温栗死定了。
唯有祁净尘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刚要走向温栗,可下一秒,却看到大将军抬手冷喝:“来人,把许可儿这个敌国奸细抓起来!”
话落,众人哗然,楚秀兰彻底傻了眼。
接着,就见大将军领着一众将士,忽地齐刷刷跪在她最看不起的温栗面前,恭敬叩首,高呼——
“末将参见圣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11章======
黑压压人头,跪成一片。
楚秀兰的脸色,却是惨白了一半,怎么会!温栗这个贱皮子怎么会是圣女!
她踉跄着退了几步,发髻上的金步摇也因为没有心思再扶,垮落欲坠。
人群正中央,温栗傲视独立,清冷高贵。
不远处,又一骑兵马靠近,等到马蹄踏出的浓尘散去,众人才发现为首的是一个身着五爪黄袍的俊美男子。
一瞬间,人心惶惶:“你看那人穿着,可是太子殿下才能穿的黄袍!”
“不敬之罪?”
太子叶宸昱纵身下马,以至高无上的威严睨视楚秀兰惨白的脸,一字一句:“本太子倒要看看,你、要处决了谁?”
楚秀兰吓得唇齿打颤,看了看温栗,又看了看一旁祁净尘,视线最终定格在许可儿身上。
她眼睛一凝,立马跪下,指着许可儿就哭得梨花带雨:“太子殿下,都是这个人她诓骗民女是圣女,民女什么都不知道,才会犯下这种过错,求您网开一面,放过民女!”
太子叶宸昱把玩着玉扳指的指尖一顿,嫌恶睨了一眼楚秀兰:“这话你该对圣女说。”
楚秀兰一愣,随后话锋一转,马上看向温栗求情:“弟媳,都是我的错,是我狗眼不识人,你不是喜欢云墨吗,你要是还肯回楚家,我一定好好待你!”2
许可儿站在花轿前没动,脸色煞白,喜服下的手死死掐着掌心的肉。
温栗收回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楚秀兰,冷冷一笑:“楚秀兰,本宫身为圣女,放着那庙堂之高的宫殿不回,为何要回你楚家?”
“喜欢祁净尘?”
温栗抬眸,恰好与祁净尘看出来的视线四目相对,淡唇微启:“他,配吗?”
一语中的,搅碎了祁净尘眼里所有希冀。
他以为温栗过来劫婚的理由是他,却不成想不是。
三年来她隐瞒了所有的身份嫁给自己,他想温栗是爱的,不然如何去解释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但终究是错怪她了,正如她所言,他祁净尘一介商贾出身不配为圣女夫君。
做错了事,就该承担相应惩罚。
祁净尘收敛神色,上前请罪:“一切罪责尽在臣身上,请圣女勿要责怪臣的姐姐。”
楚秀兰愣住,看着弟弟的主动请罪,眼里的泪水戛然而止,弟弟要是被罚了,那她在外的赌债那些赌债谁来给她还?
可不敬圣女的车裂之刑,终究让她怕得缩成一团,没有上前共同承担罪责。
夜风将温栗的白衣裙炔吹起,犹如一现的昙花优雅高贵。
温栗看着祁净尘,眯了眯眼:“可祁净尘,你在我这,已是死罪。”
祁净尘挺拔的背僵硬一瞬,温栗接着捏了捏手中的暖玉,淡笑:“你又有几条命要揽下楚秀兰的罪?”
“你不妨睁开眼看看,作为你亲姐姐的楚秀兰可有一丝一毫要和你共同担当的意思?”
温栗觉得好笑,就这么一个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人,居然能够让祁净尘这么维护,甚至三年里她无数次曾将真相摆在他的面前,他都选择相信楚秀兰。
祁净尘黑眸微敛,没有退,也没有进。
未移一步,如松柏般挺立。
“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