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昭染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黎应平试探着岑昭染，“对于白云来说，如果只买这套设备，那我不用跟你谈了，有人开价比你们的评估值低得多。”
“研发大楼，和战略性技术合作。”黎应平再度开口，声音冷酷，有着不容商榷的意味。
“生产基地那栋研发大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靳寒琛觉得白云的吃相未免有点难看，她心里还是窜起一股火来，她飞快的补上一句，看似附和实则驳斥。
果然，黎应平摆了摆手，对靳寒琛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我要的是金万总部研发大楼！”
对于白云股份来说，有现成的研发大楼加持，可以加快产业布局和升级进程。
而且，白云股份初来乍到重庆，光是研判有利人才招聘的区位，租赁或购置软硬件符合标准的研发场所，再耗神耗力去装修，就得耗费掉不少时间。
这显然和白云的战略不符，也和黎总要快速变现的重压不符。
靳寒琛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她更明白，林永生不可能将这栋大楼处置给白云股份。
因为，总部研发大楼，承载的是金万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梦想，见证的是林永生在狂风暴雨中独自撑帆的初心。再者，这栋大楼和设备以 6 亿元打包卖掉，确实吃亏。
何况，黎应平还要求战略技术合作，这就是又要金万的楼，又要金万的技术了。
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可以和白云谈，但白云不能这么谈！
这样的漫天要价根本不可能谈成！
靳寒琛当即就要出言反驳。
坐在一旁的岑昭染，微微侧身向着上座方向的黎应平，正低着头喝汤。他头也没抬，就在桌子下准确无误的捉住了靳寒琛的手。
他摁了她的手一下，才轻轻放开。
他抬起头来，淡淡的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停留的那一瞬，靳寒琛懂了，岑昭染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知道，听到白云股份的还价，岑昭染所感所想一定和她一样，他也知道总部研发大楼对林永生来说是何其重要！否则，他不会头也没抬就直接拽住了她。
靳寒琛冲着审视她的黎应平笑了一下，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回去。
她静静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岑昭染将白云股份这极其不合理的还价驳斥回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岑昭染终于开口，“黎总，如果这是白云股份过会了的正式还价，请提供一份盖章的会议纪要给我。”
岑昭染是接受了白云的还价？！
靳寒琛猛地看向他，带着掩不住的难以置信。
岑昭染眼风扫过她，落在她脸上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内容，那双细长的眼镜似乎在告诉她什么。
靳寒琛微微一怔，随即管理好自己表情，将心里那个大大的问号压了下去。
从酒楼出来，和黎应平告别后，靳寒琛就一路沉默，她知道岑昭染有权代表基德接受白云股份的还价，而她对此辩驳无效。
两人回重庆的行程改签了当天晚上的末班机。
直至到了候机厅，靳寒琛仍是固执的不发一言。
岑昭染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上，处理着一封又一封工作邮件。
他感受到靳寒琛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好一会儿，他才微微蹙了眉，眼睛仍是盯在电脑屏幕上，“有话说？”
“是。”靳寒琛直视着岑昭染。
在她带着疑虑的目光中，岑昭染合上电脑放在自己旁边位子上，淡淡开口，“想问我为什么不讨价还价？”
“是。”
靳寒琛憋闷了一路，话头一开，就再也忍不住了，“你明知道这栋楼对林永生意味着什么，这是林总他压上全部身家和一辈子的心血，想要开创的新技术、新事业。这栋楼，就是他最后的根据地，楼还在，他就还有机会捡起梦想来。”
“然后呢？”登机时间到了，岑昭染将电脑放回包里，问了一句。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好似这件事情就该如此，这让靳寒琛有些愤怒，“边总，你永远不懂那栋楼对林总意味着什么！如果白云股份不肯花这六个亿，我们还有其他的备案，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不是非要这么打包贱卖！”
“金万还有时间？”岑昭染甚至没有抬眸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我是不是也有私心。”
靳寒琛一时凝噎，她心头颤了一下，很快又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金万的事情上。
虽然靳寒琛并没有对他坦诚布公和程安明的见面，但岑昭染已经感受到了那无声的破坏力。
他站起身来，看了眼正在登机的人群，“走吧。”
靳寒琛站在那里没动，她因为愤怒，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她话语尖锐了起来，“一个实业家，被卖掉老本，这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
她抄起自己放在位子上的背包，转身就走，岑昭染伸手一把拽住了她。她整个人被带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借着岑昭染撑着她胳臂的力道才站稳了。她抬眸看去，男人下巴线条刚毅，薄唇紧抿，扑面而来的威严，让她心下一颤。
岑昭染紧紧攥着她细白的手腕，目色极严极沉，“靳寒琛，别用你的天真和自以为是，毁掉整个金万。”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着锐不可挡的威仪，“再过几天，金万资金回笼不上，金万就垮掉了。那时候，林永生守着变成破铜烂铁的设备和那栋楼，还有意义吗？”
他眼神里一贯的沉稳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靳寒琛没有见过的决绝，“别用你自己至高无上的道德，跟我谈梦想和初心。”
岑昭染说完，就松了手，朝着登机口走去。
靳寒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铝驺唇角浮着冷笑，“林总根本不可能同意！”
岑昭染转过身来看着她，“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能说服林总，金万就可以起死回生；你要是说服不了他，那么很抱歉，毁掉金万的人，是你。”
他朝着靳寒琛走近了一步，迫人的气势如山倒般压向靳寒琛，“还记得前天晚上我说的话吗？成了，你在评估圈里甚至是资本市场上声名远扬；败了，你拿你后半生去想，你的优柔寡断，毁掉的究竟是什么。”
他直视着靳寒琛双眸，逼迫她接受这个现实。
好一会儿，他才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靳寒琛，活着要比梦想重要一千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