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看到江同深之后,嘴角上扬,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说:“是你啊。”
江同深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跟他差不多高,长得也算是人模狗样,但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或者说,从前的江同深,根本不屑于去认识这样的人。
可是偏偏,颜舒音找了这样一个男人。
江同深在她如今的男人面前,不愿意丢脸,于是他冷着脸,疏离而又保持着那点傲气,说:“我来找她。”
男人笑了:“她的事情我做决定就好,她不会见你,你现在可以滚了。”
江同深被他挑衅得忍不住想要发抖,可是他不得不保持着冷静:“我找她有急事。”
“你还真是变了。”男人感慨道,“以前我只不过是给颜舒音送一封情书,你就来警告我,那副护食的模样还真把我给唬住了。但是你看看你现在……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真的会轮流转的是不是?现在你那么护的人,却天天跟我一起。”
男人恶劣的笑着:“江同深,颜舒音,可是个反差,白日里冷静自持,至于晚上……真的很诱人是不是?”
江同深依旧不记得他。
他从颜舒音身边赶走过太多的人,只要有一点苗头,他都会一一警告对方。
可男人的话,让江同深真的很难受很难受,他开始有点无措,甚至有点想逃跑。
占有欲让他想要歇斯底里,理智却把他拉回来,颜舒音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们分开了,可是对江同深而言,他们只是不能在一起,她还是他的全部,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孤身一人的准备,没有颜舒音,也不会有别人。
可是他不过是她生命中,一个为父报仇的垫脚石,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江同深说:“麻烦进去转告她一声,孩子要见她。生病了,哭着喊着要妈妈,不然我不会来打扰她的。”
男人的脸色变了。
江同深在这时候提及孩子,其实也有几分故意成分。
男人不情不愿的进了屋子,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道:“她说不去。”
江同深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他声音冷了几分:“我不相信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意见。”
男人大方让出一条道让他进去自己看看情况:“她今天应酬回来很晚,这会儿还醉得不省人事。刚刚又跟我……我问话她也是半醉半醒,勉强回了我一句。”
跟他做了什么,不必细说,是男人都懂。
江同深原本是打算一探究竟的,只是在进入客厅,看见地面上散落的女士衣物时,双腿突然如同灌铅。
他能想象,那种热情。他也有过迫不及待,然后打横把她抱上楼。
颜舒音大概是快乐的,快乐得似乎无暇顾及闺女,不然怎么会两个月忘了给小蝴蝶打钱?
江同深突然如鲠在喉,女儿那样想她,可她连给女儿看病的钱都忘了。小蝴蝶要是知道,她那么依赖的母亲,却根本没有记起过她,该有多失望。
江同深站在客厅里,良久没有动作。
旁边的男人也很有耐心,站着一动不动的等着他。
江同深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屋子,客厅里的摆设,没有一件他熟悉,也不是他喜欢的装修,甚至不是颜舒音喜欢的装修。
随即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或许这才是颜舒音所喜欢的,毕竟他根本不敢确定,自己了解的,是那个真实的她。
“没想到,你和她居然有一个孩子。”男人惊讶,却依旧没有把江同深当回事。
江同深听见自己冷酷的问道:“我们在一起过,这很难以理解?”
“毕竟她那么恨你父亲,没道理生一个孩子跟你不清不楚牵扯着。不过如果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就说的过去了。”
江同深唇线崩得很死,没有言语。
“不怪不得她会说出,有些血缘关系,只会让人又爱又恨这种话。如果回到过去她会想方设法斩断这段关系,想来是……”
他戛然而止,看似碍于礼貌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其实是在江同深心口划了一刀。
想来是,有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女儿。她留着魏家的血,所以除了天生的母性带来的爱意之外,还有恨。
江同深突然抬脚往楼上走去,可是在走到房间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
门没有关,昏暗的环境下,她侧着身,露出的肩膀光溜溜,安静的睡着。
他没有踏进房间,就闻到了刺鼻的酒气。
以及,男女暧昧的味道。
江同深再次僵在原地,他肩膀也垮了下来。
他想,原来你恨小蝴蝶么,可是她那么爱你,她那么在意你。你不需要哄她,不需要为她付出什么,只要你出现,她就会很开心很开心。
江同深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转身走了。
“跟你说了,她这会儿没法去。”男人说,“我不至于连这点事也骗你。”
江同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飞快往外走去。
身后男人洞悉他此刻落荒而逃的心态,懒懒的笑了笑:“小魏总,慢走啊。”
小魏总呵,何其讽刺。
男人每一句话,几乎都扎在了江同深心口。
江同深在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那会儿他刚刚陷入爱情,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年纪,每一次从陆氏经过,他都会这样回头,看她的住处一眼。
那会儿的颜舒音还是会对他笑的,哪怕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所流露出的礼貌的笑意。
可是也比现在好。
她太狠了。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们的孩子。
江同深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回去的路变得那样漫长,他绷着的脸,在回去见到小蝴蝶时,才温柔下来。
小蝴蝶满脸期待的朝他身后望去,只是他身后空空如也。
“妈妈呢?”小蝴蝶小声的问。
江同深说:“爸爸对不起你,没有把妈妈给你带回来。你妈妈喝醉了,没法过来。以后我们有空,再见妈妈,好不好?”
小蝴蝶眼睛红了,可是这一次,她没有问妈妈是不是不要她。
仿佛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一样。
江同深伸手抚摸小蝴蝶的额头,确定不发烧后,放下心来:“小蝴蝶,睡觉好不好?”
“爸爸,抱抱。”小蝴蝶吸着鼻子,从陆英芝怀里,往江同深怀里钻。然后把头埋在江同深胸口,一句话也不说。
江同深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小蝴蝶长得太小了,小小的后背几乎只有他一只手掌宽。他手上都不敢使劲,动作很轻,在安抚她。
小蝴蝶片刻之后把头抬了起来,眼睛湿漉漉的,鼻尖也有些红,心情很是低落,她:“小蝴蝶困了,那小蝴蝶睡觉了哦。”
本来她一直熬着,也是为了等颜舒音。
等了这么久,满怀期待,可是到头来,依旧没有等到她。
本来她一直妈妈妈妈说个不停,这时却什么也不提了。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江同深摸摸她的头,说:“睡吧。”
“爸爸晚安哦。”小蝴蝶乖巧的说着。
孩子是真的困了,甚至连难过的心情也顾不上,没有人知道,这么小自控力还这么差的小娃娃,是如何有这样大的毅力,坚持到现在的。
一直到小蝴蝶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陆英芝才敢开口,不过嗓音依旧放得极低,道:“安纯,她不愿意见孩子?”
“不知道。”江同深也不知道明确答案,只是说着事实,“她喝醉了,这时候就算想见,也起不来。不如就算了。”
“要不明早再去问问她?”
“她喝得很醉,早上不一定能醒来。”江同深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清距离感,他并不看陆英芝,而是把视线集中在床上睡着的小蝴蝶身上,“何况,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陆英芝心梗了,“这么快就要走?不能多留两天?”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生了小蝴蝶。”江同深浅浅陆述,“我这次过来,是来我阿姨家借钱,自从国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给我汇过钱,小蝴蝶的病,开销很大。”
陆英芝连忙道:“现在还缺不缺钱?我给你转。安纯大概是忘了,她如今很忙,很多事情都不记得,经常忘东忘西的。”
“钱目前不缺,之后还得麻烦你,一个月转一次。至于她是不是忙的忘了,如果她把小蝴蝶看得很重,就不会忘。”江同深揭穿了她,“就像她不会忘掉叶晨曦的任何事情。但这些都不重要,我一个人就能把小蝴蝶照顾得很好。”
陆英芝无言以对,也无可辩驳,“真不能多留两天?”
“我不想让小蝴蝶看见,其他人对她父亲的恶语相向。”江同深目光平静如水。
陆英芝也是见到,保安对江同深的态度,这只是她看见的,背后更加过分的,肯定也不少。
他父亲也不是杀人犯,可是人们才不会管这些。而就算叫错,江同深也无力反驳。不然也只是落得更多嘲讽而已。
墙倒众人推,他如今是真的被人看进了尘埃里。
陆英芝道:“明天我去喊喊她,小蝴蝶这么想见她,怎么能叫孩子失望?”
这小小的一个女娃,陆英芝见了,心霎时间就软了一大半,连带着对江同深一家的怨恨也少了。
江同深垂下眼睛,良久后道:“随您自己。”
相关Tags: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