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泽如同石化,缓缓转过身。
像是没有没有听懂一般,脸上都带着茫然。
“你说什么?”
他看着顾母的头顶,眼睛逐渐染血般的赤红。
顾母对上他的眼睛,这个泼辣强势的女人,现在只剩脆弱与怨恨。
她看着枭泽,恨意滔天:“我女儿,顾绾绾,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这些年枭泽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顾母想不知道都难。
以前每每看到,她对顾绾绾的恨铁不成钢就多一分,埋怨她为什么不选一个能托付终生的人呢?
而现在,她更恨自己没有早点带她离开那个名为枭泽的沼泽,如今落得这个下场。
枭泽踉跄了几步,脸色几变。
很快他恢复了镇定:“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死了?这种谎话未免也太假了。”
他想到什么似的,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顾绾绾后悔说分手了?要你陪着演这种烂得要死的剧本……”
“啪。”他的话被一个巴掌打断了。
顾母打完后,揪着他的衣领,眼泪不断滑落。
她声嘶力竭的吼道:
“我女儿从小到大就很乖,成绩一向都很好,她原本可以幸福平安过一辈子,可偏偏遇到了你!”
“为了你她辍学,为了你她跟我断绝关系。”
“到头来,她给你赚来了前程似锦,而自己却得了肝癌……枭泽,你真是个人渣。”
顾母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恨不得把所有恶毒肮脏的字眼都按在枭泽的身上。
顾母的眼泪滴在枭泽的手上,像硫酸,蚀肉噬骨的痛。
他脸色惨白,喃喃:“肝癌……可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她做手术,连药……”
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猛然仓惶的跑走了。
神经科。
袁君磬的办公室门被大力推开,枭泽的脸晦暗得能够滴出墨来。
“你怎么又来了?”袁君磬无奈的问。
“那瓶药呢?”枭泽声音嘶哑,像是被火炭烫过一般可怖。
袁君磬从抽屉里拿出瓶子,递给了他:“在这。”
他看着枭泽紧紧的攥着瓶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它。
“查出这是什么药了吗?”
袁君磬表情变得凝重:“查出来了,我也正好打算下班后告诉你的。”
随即,他沉声说。
“这是缓解癌细胞增生的药,顾绾绾应该病的有段时间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顿时,枭泽头脑一阵晕眩,险些站立不稳。
袁君磬担心的看着他,斟酌着说:“我又让朋友查了一下顾绾绾的病例记录,她在一个月前确诊的肝癌晚期。”
一个月前……枭泽眼前发着黑。
好像是有一个晚上,顾绾绾说有事告诉自己,还拿着什么。
可自己以为是公司的文件,没听她的说,也没有看文件,直接扔进了壁炉。
枭泽狂奔回手术室,可那已经空无一人,手术室也已经空了。
他感觉胸中气血在翻涌,咽下一口腥甜。
环视着四周,寂静的长廊,只有孤零零的他一人。
枭泽强撑着走了两步,嘴里呢喃的喊着:“顾绾绾……”
忽然,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枭泽睁开眼,静默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认出了这是在医院。
一旁守着的袁君磬见他醒了,递过一杯温水。
“你昏迷了两天,吓死我了。”
枭泽别过头,避开了嘴边的杯子。
袁君磬收回杯子,叹了一口气。
那天幸好他觉得不对劲跟了上去,在看到他吐出鲜血时,还是狠狠吓到了。
他开口道:“我问了,前天没有登记死亡患者,倒是做了一个肝癌患者的急救手术。”
枭泽猛地转过来,沙哑着问:“她还在这里?”
他看着袁君磬点头,便迫不及待的扯掉针头下床就要去找人。
袁君磬赶忙拦住他,眼里全是无奈。
“你知道她在哪吗你就去,”他看着枭泽踩着冰凉地砖的脚,“穿好鞋子我带你去。”
他也不劝阻,也清楚枭泽根本劝不住,只好带着他去。
枭泽慌忙穿好鞋子,跌跌撞撞的跟着袁君磬上了楼。
待到了病房前,他却停住了仓惶的脚步。
他难得的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待会见到顾绾绾要说些什么,自己要如何劝她回来呢?
枭泽想了好一会,攥紧着手,正要拉开推,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转过身,对上顾母嫌厌的表情。
枭泽顿时有些局促不安,竟有些吞吐:“阿姨,我、我来看看绾绾……”
“她不想见你。”
顾母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冷漠的站在枭泽与门的中间。
“戚先生请回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枭泽胸口猛地钝痛。
他设想过很多个他与顾绾绾见面的场景,可万万没有想到顾绾绾不想见他。
他哑声祈求:“我就想看一眼,看她还好不好。”
“好不好?”顾母气愤的盯着他的眼睛:“你有什么资格见她?你别忘了我女儿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拜你所赐!”
顾母胸前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体内积压着如火山般的怒气。
她花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克制着音量
“枭泽,你已经跟她分手了,就放过她吧。”
“现在你们之间已经断干净了。请你离开她的生活。”
一番话下来,枭泽脸色已是惨白。
他身子晃了晃,张了张嘴却一嘴的苦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多想大声的辩驳他没有讨厌顾绾绾,他也没有想跟顾绾绾分手。
她只是生气而已,气顾绾绾爱管着自己。
烦她眼里只有钱,自从成立公司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这些,他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错,还是顾绾绾的错。
顾母也不想听他说话,推开门进去了。
枭泽伸出手,下意识的想要跟着进去。
可是在碰到把手的时候烫到了一般,又缩了回来。
他只能透过门上的玻璃,偷偷的往里张望。
看见躺在病床上,薄薄的一个身影。
薄到几乎被子都没有撑起来,淹没在被褥间。
脸色蜡黄,鼻子里还插着输氧管,像只可怜的小白鼠。
袁君磬看着他小心翼翼又不舍的,趴在门口小小的玻璃前,心里复杂得很。
他原以为枭泽生性不愿被束缚,永远只会往前飞,不会在任何树上栖息。
可如今他才明白,枭泽一直衔着一根名叫顾绾绾的树枝,稳稳的带给他安定感。
只不过,现在他弄丢了这跟树枝。
突然枭泽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他问道:“为什么不给她做换肝手术?”
袁君磬皱了皱眉:“听说是捐献者那方出了问题,突然之间不捐了。”
枭泽眼前突然闪过江公子的脸,心猛地一震,禁不住倒退了两步。
随即他脸色一沉,大步离开了住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