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盏茶的功夫,田氏领着?芳儿和云绮要走,外头还有不少东西要看顾,再多话也说不尽,只能等?着?女儿自己去?悟,刚走出几步,田氏又折回,偷偷叮嘱了苗儿几句。
苗儿和邱秋早早就歇下,两人并肩躺在枕上,苗儿幽幽叹气。
“怎么了?”
“看着?你,心头总觉难受。”苗儿道,“原以为我们?两人是一样的”
“我倒不该来?,惹得?姐姐这时?候还伤神。”邱秋笑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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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怎么办呢?你,还有圆哥儿”
邱秋闭上眼:“随他吧”
她正?要睡去?,听见苗儿窸窸窣窣的爬起来?,从枕下抽出一副软绢:“是母亲临去?前塞给我的”
原来?是几幅春/画,苗儿面红耳赤哼哧哼哧的瞄了两眼,又塞回枕下,又起身,抽出来?再看了一眼,半晌对邱秋吐舌头:“好?吓人。”
邱秋只瞥了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很小的时?候见过那些风/月场面,当初懵懂不知,身边人都习以为常,但跟着?王妙娘,她很早就知□□,也知道女人的手段,是制住男人的一把软刀子。
“不怕的。”邱秋从枕上仰起脸庞,黑白分明的眼看着?苗儿,“忍一忍就过去?了,如果太疼,你跟他说。”
“嗯。”苗儿点点头,将脸埋进软枕里,半晌又问她,“会疼吗?”
“也许吧。”邱秋闭眼,虽然喝了酒,但那种疼痛,是如何咬牙也无法忍受的。
姐妹两人含糊说几句话,各自睡去?,不过眨眼之间,就有喜婆和婢女在耳边道:“小姐该起了。”
邱秋陪着?苗儿起床洗漱,涌入绣阁的人越来?越多,各样装扮的女眷,还有特意请来?说喜庆话的喜嬷嬷,众人围着?苗儿热热闹闹的说话,不久田氏、桂姨娘和施老夫人都装扮的锦绣喜庆进了绣阁。
施老夫人看着?邱秋,招手:“甜姐儿。”
邱秋上前去?给施老夫人施礼,施老夫人牵着?她的手,慈爱笑道:“如何出门几日,连祖母都忘了喊。”
施老夫人笑向众人:“这孩子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些年,也和我亲孙女没什么差。”
邱秋鼻尖一酸,对着?施老夫人磕头,柔柔喊了声:“祖母。”
众人纷纷笑道,“老夫人身边的孩子,竟没有一个差的,个个出众,如何这般会养。”
这边女客们?俱围在一起说着?话,外头听得?喧哗声,有人道:“来?了,来?了,接亲的人来?了。”
逢着?吉时?,施家将苗儿妆扮停当,又闹了一会喜气,只见门外接亲男子个个喜气洋洋。
邱秋恍惚瞥见一张熟悉又消瘦的脸,在人群里一晃而过。
屋里屋外人声杂沓,语笑喧阗,唱贺声此起彼伏,邱秋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影掩在满屋的?衣香鬓影之后。
张圆一眼就在满屋的?莺莺燕燕中寻见邱秋,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瞧见她抬头望了一眼,身形微微晃动,也瞧见她悄然后退,隐匿在热闹的人群中。
他知道她已瞧见自己,却藏了起来,那一瞬好似身临熊熊烈火,又如?冰水迎面浇来,他从未想过,他的?婚事会有如?此曲折的?变化?,最后落到这般田地,为了出门来况家,家里吵得天翻地覆,除了杜若偷偷帮他,父母兄长皆是态度强硬,原本今日迎亲他不能来,也不该来,是杜若费劲唇舌说服母亲,才得以踏出家门,跟着迎亲的?队伍往施家来,没料想,她居然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什么声音都不听见,什么面孔都不识得,他失魂落魄的?跟着况家将苗儿迎上花轿,游魂般的追着笙箫鼓乐抬往况家,不知何时被人拦住,抬头一看,是江清舟。
“施大哥。”张圆呆滞的?神色这才转圜,裂出一丝激动,“施大哥,甜妹妹”
他忐忑又欣喜迎着江清舟打量的眼神,只觉他眸光如?点漆,深不可测,面色却是温柔可亲,怀里塞进一个东西,江清舟温声道:“二妹妹从外归家,一切甚好,只是她已不愿见你,吩咐我将这东西退还给你,你送她剩余那些零碎玩意,不好当面归还,已被我处置了。”
张圆听得此言,心如?刀绞,低头一看怀中东西,眼眶欲裂:“如?何如?何会这样甜妹妹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还约着约着一起去金陵”
“张圆,慎言。”江清舟低喝:“就在这停住吧,你有你张圆的?正经路要走,邱秋也有她自己的?日子要过,原本一开始,这亲事就不该定,如?今退了,也算不晚。”
“施大哥,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如何如?今竟落得这个局面,原本都好好的,不该是这样的,我真的?不在乎甜妹妹是什么来历我会求父亲母亲,求他们成全,很?快的,他们会答应的?我真的?真的?非甜妹妹不可”张圆肩膀微微塌着,哑声道,“烦请大哥转达甜妹妹,我的?一片真心,除了她,我不会再娶旁的?人”
江清舟顿住要走的脚步,回首看他,眼眸里含着笑:“张圆,无论你说什么,以后做什么都不打紧。她的心思都藏在书里,你自己看看吧。“他笑吟吟的?,“萧郎路人,已成定局,任凭你自怨自艾,想法设法都无可挽回,日后你也离她远些,还她一个清净。”
张圆兀然打了个冷战,笙箫花鼓和旁人笑闹瞬间钻入脑中,江清舟的?身影已然不见,他低头翻看手中的书籍,昔日他用炭笔勾画的痕迹依然如新,又有浓黑的?墨笔划在书上,一个“离”字,一个“弃”字,异常醒目。
离的是两人的纠葛,弃的?是过去的情分,昔年广善寺时情景历历在目,一道低矮的佛槛,同时扶门跨步的两人,轻罗绢的褶裙和白纻衫的学子袍挨着擦过,抬头时莞尔一笑,桃花人面春风在,哪想着今日竟是霜风冷雨摧人肠。
他失魂落魄的?在人群中站了会,最后行尸走肉般随着贺喜的?人涌入况家,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自己在哪儿,有茶奉来便喝,有筷递来便吃,看见眼前有一坛子桃花酒,疯了似的抢在怀中,咕咚咕咚灌下肠肚。
酒坛子被人抢下,转眼他见眼前站着一人,似乎对他说着什么话,他踉跄仆地,痛呼一声:“二嫂,她”
“回家去吧。”杜若轻叹,拍拍他的?肩膀,“见一面,就够了。”
张家的小厮婢女将喝得烂醉的?张圆拖上马车,杜若第一次见他喝醉,通红的一张俊脸,赤红的?眼,一动不动的僵在马车一角。
“这次况家二郎娶亲,母亲借病不来,原本连你我都不许出门的,我央求了许多才得了这个机会。一是因为你的?婚事闹得纷纷扬扬,母亲心头添堵,不愿亲眼见这场面,二是上回施家退亲后,两家已然交恶,母亲不愿来见半个施家人,这况家,怕是日后母亲也想断了来往。”杜若捏着自己的?手,“你听嫂嫂一句劝,若是再去哀求家里人去和施家重?修旧好,怕是不能的,你也知道母亲的心愿,窈儿那边索性此后就和施家姑娘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