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吹过,柳蔓飘飘。
叶凝衣目送着秦亦舟进了学校,转身往秦家回去。
她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可能会伤害到弟弟。
可有些话总是要说的,现在说,最起码让他有个准备,总好过自己真的濒死才说这些,让他无法承受。
翌日。
叶凝衣从床上依譁爬起,浑身无力。
胃癌的病症越来越严重,她甚至吃不下饭。
可她还是强逼着自己吃些东西。
刚开门走出下人房,叶凝衣就看到一个佣人堵在了面前:“老太太在客厅等你,有话跟你说。”
叶凝衣愣了下,跟在她身后过去,眼中满是疑惑。
秦老太太向来不喜她,又怎么会有话和自己说。
客厅。
叶凝衣刚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那抹熟悉的身影——顾予琛。
他怎么会在这儿?
带着更深的疑惑,叶凝衣走到秦老太太身边,恭敬喊了声:“奶奶。”
秦老太太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对顾予琛说:“她什么都不懂,你确定要她当念露伴娘团中的一个?”
“我确定。”
顾予琛的回答响在耳畔,叶凝衣倏然转头望去,眼中满是震惊。
不是说好是唯一的伴娘么?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其中的一个?
他不是已经答应她了吗?为什么要变卦!
叶凝衣手紧攥着拳,指甲扣进肉里。
这时,秦老太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连玻璃和钻石都分不清,根本不配给念露当伴娘,还是算了吧。”
秦老太太的语气里全是对她不遗余力的贬低和厌恶。
叶凝衣本来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可如今却当着顾予琛的面,竟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道顾予琛听到秦老太太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心底那微不可见的希冀。
可顾予琛恍若未闻,只是说:“念露曾说希望她能当伴娘,奶奶就当圆了念露的一个梦。”
“那好,既然是念露说的,那就听她的。”
听到秦念露的意思,秦老太太马上就同意了。
然后和顾予琛商量起了婚礼的事情,全然忘了站在一旁的叶凝衣。
两人的话落在她的耳边,叶凝衣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难以忽视心口处传来的钝痛。
没有吃早饭的胃忽然泛起恶心。
叶凝衣怕自己的病被发现,来不及说一句匆忙离开。
秦老太太瞧见皱起了眉:“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比不上我们念露一根头发丝!”
叶凝衣听着,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快步离开。
却错过了顾予琛眼底的深沉。
洗手间。
水流声淙淙,遮掩了干呕声。
叶凝衣撑着洗手池,看着池底还未被水冲刷干净的红,唇齿间满是血腥味。
她连捧了几次冰凉的水才压下那股腥甜。
抬头看着镜中面无血色的自己,叶凝衣抬头在脸上拍了又拍,直到上面泛起丝丝健康的红晕,她才出了门。
秦家别墅外。
初夏的烈日正盛,热浪席卷了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叶凝衣几乎摇摇欲坠,才终于看见顾予琛出来。
她强撑着眼前的清明,上前拦住了他:“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解释的吗?”
为什么答应了她,却又变卦?
顾予琛一言不发的绕过了她。
叶凝衣忍着晒得几乎昏眩的身子,追了上去站在他面前:“你明明答应了我!我不会破坏你的婚礼,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他怎么能反悔呢?
这是她这么多年提出的唯一要求,他答应了,却又反悔……
叶凝衣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仿佛积压了无数的委屈,甚至比上次顾予琛说他的事和她无关的时候还要委屈。
过了很久,顾予琛才开口:“你这又是何必,不过一场婚礼。”
迎着他的目光,叶凝衣一字一句说:“可这是你的婚礼!”
第七章 知足
夏日热浪翻涌,可叶凝衣的心却寒凉彻骨。
顾予琛走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了自己一眼。
目送着他背影离去,叶凝衣想追上前,却再没了力气……
她想,虽不是唯一的伴娘,但能和他站在同一个婚台上,已经很好了。
她……该知足了!
时间越来越临近顾予琛的婚礼,叶凝衣去唐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6月2日,距离婚礼只有十天了。
唐家。
顾予琛看着手中平板上“唐氏继承人完婚在即,未婚妻堂妹却频繁出入……”这种赫然是外界新闻记者乱起的标题,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自从那天他从秦家别墅回来以后,叶凝衣虽然常来唐家,但几乎没有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顾予琛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心里却莫名的升起些烦闷。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堂妹,看来你真的经常来唐家,佣人似乎都认识你啦。”
顾予琛抬头看去,就瞧见叶凝衣和身边的秦念露相携走进来。
一旁的叶凝衣苍白着脸,她过来本来是想找顾予琛,却不曾想遇到了过来的秦念露。
顾予琛看着两人,眼底掠过了莫名的情绪。
秦念露也看见了顾予琛,上前坐在他身边亲近说:“我想见你,又进不来唐家,幸好有暖阳在,佣人都没拦着。”
叶凝衣没说话,目光只是落在沙发上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上。
顾予琛看了叶凝衣一眼,突然开口:“婚礼的事情差不多安排好了,你之后不用过来了。”
叶凝衣倏然抬头,怔愣过后有些无措。
四目相对,没人说话。
一旁的秦念露却开口埋怨:“泽宸!暖阳是我堂妹!你怎么能这么凶她!”
说完她还朝叶凝衣招了招手:“暖阳过来坐,你也别怪泽宸,他肯定是因为外界那些谣言才这么说的!”
叶凝衣没有动,目光落在沉默的顾予琛身上,心中苦涩蔓延。
网上那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谣言,将她小时候那些事都扒了出来,还有那些她珍而重之的与顾予琛的记忆,每一件都变成了记者口诛笔伐的利刃,刀刀刺着她的心。
可她心里清楚,那些往事,除了自己没有人在意,包括顾予琛。
叶凝衣手指纠的更紧。
这时,顾予琛吐出了一句话:“婚礼在即,我不想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影响我的婚礼。”
叶凝衣垂在一边的手紧紧攥着,连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恍若未知。
叶凝衣竭力稳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哑声回:“对不起,是我……”
她猛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连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顾予琛眉头轻皱。
秦念露却焦急起身上前扶着叶凝衣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脸色好差,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没有关系的,只是感冒。”
叶凝衣忍着喉间的腥甜拒绝着,目光触及到一言不发的顾予琛,眼神终于黯淡下去:“我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佣人,给完我就走。”
说完,她转身朝站在外面的佣人走去。
小声随便交代了两句,叶凝衣就出了唐家。
阳光炽热,打在树梢投下一片斑驳树影。
她回头看着熟悉的唐家,突然而至的眼泪蔓延着眼眶,抬手不断擦拭,眼泪却更加汹涌的往下掉。
叶凝衣紧掐着掌心,不断地斥责着自己:“哭什么,他得到了幸福,你该高兴,该知足!”
眼泪却始终无法阻拦地落下来。
秦家。
假休回家的秦亦舟拎着包装精美的礼盒高兴的走进下人房,却没见叶凝衣的身影,他刚想往外走去寻。
这时,隔壁房间嘲讽的话传了进来:
“一个扫把星而已,还真当自己是秦家的小姐了!那顾予琛可是念露小姐的未婚夫,她还动不动就往唐家去,真枉费念露小姐对她那样好。”
“谁说不是呢,真是可惜念露小姐还对她掏心掏肺。”
……
听着这些尖酸刻薄的话,秦亦舟的眼眶赤红一片。
不知道站了多久,隔壁的声音早就没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精心挑选给姐姐的衣裙,环顾了一遍房间,只觉得自己没用。
听着那些人对姐姐的讥讽鄙夷,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秦亦舟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眼泪逼回,然后将手中的礼盒放进了衣柜深处。
等他高考结束考上大学,就有时间挣更多的钱,就能带姐姐搬出秦家。
那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了。
天色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