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他惨死的那一夜……
顾侯府满门被屠戮殆尽,而后,又被付之一炬。
在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府邸之中,所有惊惧,似是都显得不值一提!
只有那双充斥着血丝,睚眦俱裂、一言难尽的眼眸,似刀刻斧凿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付玉衡猛然失神,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日,他再次看到了那双眼眸。
正是他的父亲,阿福叔!
这怎么可能?!
他的父亲,是当朝的一品军侯,手握重兵,功勋彪炳!
战场上,顾侯爷驰骋疆场,威震八方。
朝野上,顾侯爷亦是正气凛然,说一不二。
放眼整个皇都,便是皇亲贵胄见到了顾侯爷,也得礼敬三分。
可是,阿福叔不过是个乡野村夫,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半分智慧。
与那个让外夷番邦闻之色变的顾侯爷,简直有天瓤之别。
今日之前,付玉衡确是一直如此以为。
但今日那熟悉的眼神,瞬间就唤醒了他心中最沉痛、最残酷的回忆。
那个眼神,付玉衡永世不忘!
可阿福叔这个村夫,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还是说……
他的父亲顾侯爷,也重生了?
而且,刚好重生成了他这具肉身的父亲,与他再次做了父子?
付玉衡绝对不会怀疑他自己的记忆,但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的猜测,竟然会是真的!
可是,那个眼神,就好似纠缠的巨蟒一般,死死的缠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几欲喘不上气来。
思及至此,付玉衡不由自主的感觉呼吸困难,紧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付小朝看到付玉衡的反应就,还以为是她下手重了,弄疼了付玉衡。
“我轻点儿!我轻点儿!”
“嗯?没事儿了,小丫头片子,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哦,那我回去睡了。玉衡哥哥,你也早点休息。这几日,你就别用右手做太剧烈的动作了。”
“好,小小年纪的,怎么如此啰嗦!”
“还不都是因为担心你!”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后半句话,付小朝故意压低了声音,含含糊糊的顾自嘀咕了一句。
付玉衡心不在焉的看着,付小朝小心翼翼的收拾好跌打酒。
心里面想的却是,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试探阿福叔一下。
付玉衡不相信巧合!
便是他的猜测再不可置信,他也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阿福叔躲在门外,听到付小朝与付玉衡说的话以后,赶忙快一步回到了炕上,躺下来继续装睡。
夜半,屋外忽然响起几声夜莺轻啼。
阿福叔猛的睁开眼睛,左顾右盼的看了看。
在确定柳氏与付小朝确实已经睡熟了以后,他快速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裳,便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屋子。
来到屋后,阿福叔刚站定脚,一个黑影便从暗处闪身跃出,屈膝行礼。
“属下参见主上。”
“结果如何?”
“属下无能,尚未查到是何人派来的杀手。”
第79章 相同的心性
“确实无能!不过几个宵小之徒,竟然查了半日也未有结果,本侯要你们有何用?”
“属下该死,愿领责罚!只不过,属下并非推卸责任,但那三个杀手,正是因为籍籍无名,才无迹可查。他们所用的提刀与燕子铛,以及武功路数,都没有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本侯要听的不是这些废话,本侯只要知道结果!”
“是,属下这就加紧时间追查。三日之后,若还是未能有结果的话,属下愿提头来见!”
“三日?”
“一日!”
“嗯,那三个杀手并非是雇佣来的,而是签了死契的家奴。远的不说,临近州郡,家中能够豢养打手,又能锻造兵器、暗器的,应该屈指可数!
“属下明白。”
“还有,调动人手,加强防卫,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能有任何闪失!切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
“是,属下遵命!”
“去吧!”
暗影纵身离开后,一阵夜风迎面袭来。
阿福叔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外裳。
今日这件事,确实蹊跷。
杀手很明显的冲着付小朝而来,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原因呢?
若说是因为同行的嫉恨,便要买凶杀人的话,这个理由未免太过荒谬。
如此糟烂的借口,骗一骗付小朝那样的小孩子,便也罢了,阿福叔自己怎么可能会相信?
那么,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竟然要置一个孩子于死地?
阿福叔能够想到的唯一原因,左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可是,付小朝的医术,到底威胁到了谁,竟至招惹杀身之祸?
这样一个“小神医”,留着总比杀了要有用的多吧?
阿福叔淡淡的摇了摇头,好在,这件事并非冲着他而来。
事情,也并未到迫在眉睫之时。
随着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阿福叔正欲转身回屋,目光却不经意的瞥见了付玉衡的屋子。
一时之间,阿福叔的心里面,忽然升起了一丝异样。
从前,阿福叔只觉得付玉衡这孩子清冷寡言,孤傲木讷。
可是,今日他才发现,付玉衡竟也能处变不惊你、临危不乱。
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少年,无论是心性、武功,无一不与这乡野村间格格不入。
对,尤其是付玉衡的武功!
他的武功路数、招式力道,简直就像是阿福叔手把手亲自传授的!
从前,阿福叔只教授过他唯一的儿子,顾昱珩。
而付玉衡今日护着付小朝时所使出的武功,与当初他教授给顾昱珩的如出一辙。
可是,那孩子早就被一刀贯穿胸膛,毙命于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