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眼底闪过抹痛色,下意识摇头:“我不想嫁。”
晏母目露愁绪,她何尝想把宝贝女儿嫁去沈家。
虽说沈家和晏家是世交,沈家的沈少翎也仪表堂堂,但生来就是个痴呆,以致于如今弱冠,都没人同沈家议亲。
晏母深深叹了口气,揽住甜甜的肩:“好,娘再去劝劝你爹。”
甜甜诧异了瞬,她以为晏母会同李良晟那般回绝。
她不想嫁,只是想去京城看一眼李良晟,更想在晏老将军墓前磕个头……
甜甜握住晏母的手,靠在她的肩头:“娘,你真好。”
日渐暮。
甜甜趁着小青去厨房拿点心,用树枝做剑,照着记忆中的招式练起武来。
可她此生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姐,一招一式毫无力道可言。
还没一会儿,她就累的满头大汗。
甜甜无奈地叹口气,扔掉了树枝。
这时,小青匆匆跑进来,又谨慎地关上院门。
甜甜一头雾水:“怎么了?”
小青跑到她面前,急的手里的点心都似是端不稳:“不好了小姐,我刚才路过老爷书房,听老爷说一定要把你嫁给沈公子,还说婚期越早越好。”
闻言,甜甜心一沉。
晏父同晏母一样把她放心尖上疼,为何在这事上这样决断。
思索番后,甜甜朝院外走去。
刚走到书房外,晏父带着愠怒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和沈嵇是结拜兄弟,况且孩子们的婚事早在他们出生前就定下了,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反悔?”
“可是老爷,你忍心把姝宁嫁给一个痴呆儿吗?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听着晏母带着哭腔的声音,甜甜蹙起眉。
她推门而入,里头正因婚事愁眉不展的两人愣住。
晏母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姝宁,你怎么过来了?”
晏父欲言又止,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比起他们的苦愁,甜甜从容许多:“爹,娘,我嫁。”
闻言,晏父晏母目露惊讶。
紧接着,甜甜又道:“但我有一个要求,我想去京城一趟。”
与她而言,如今天下太平,只要再看到李良晟平安,再为晏老将军上柱香,她便再无遗憾。
晏母不解:“你去京城做什么?”
甜甜沉默了会儿才回答:“想在嫁人前去看看京城风光。”
听了这话,晏父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
不知为何,他觉得从前娇气的女儿沉稳了很多,特别是那双眼睛,透着丝历经风雨般的通透。
但面对去京城的要求,晏父还是一口回绝:“不行,京城离此千里,我和你娘怎么放心的下。”
他顿了顿,不再看甜甜的目光:“我已同你沈伯父商量好了,你跟少翎下月十六就成亲。”
甜甜没有拒绝,只是袖中的手慢慢握紧。
夜阑。
城中传来打更声,圆月高挂天空。
甜甜看了眼榻上熟睡的小青,将写好的信放在桌上。
她背起包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夜色下,甜甜费力地从后院的墙怕处府。
离去时,她不由停下回望晏府。
“爹,娘,等我了却了心中夙愿,我马上就回来。”
京城,将军府。
漆黑的夜下飘着雨,远处传来阵阵雷鸣。
沁春院,院门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才从军务处回来的李良晟一如往昔般站在院外,凝着紧闭的院门。
身旁撑伞的小厮小心开口:“将军,夜深露重,还是赶快回屋歇息吧。”
李良晟嗓音冷沉:“你先下去。”
小厮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行了礼退下。
“咳咳咳……”
李良晟咳嗽了几声,忍着胸口的震痛上前推开了院门。
即便丫鬟每天都打扫,他每天都来,这里始终透着股荒芜。
若说唯一的亮色,便是甜甜离开前半年在院子西北角种下的桃树,如今也有一丈多高了。
李良晟指尖轻触花瓣,满是血丝的眼睛噙着深情。
“花已经开了二十遍,你何时回来看?”
他喃喃自语,恍若想把这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印在骨血间。
风掠过李良晟酸涩的眼角,吹落几片花瓣。
这么多年,他将满心思念的话都说给桃树听,仿佛只要这样,天上的甜甜就能听见。
半晌,李良晟将被吹落的花瓣一片片捡起收好后才转身离去。
几日后。
太师六十大寿,宴请京中各位大臣。
李良晟本不想去,却想起太师和晏老将军是旧友,且当初以军功求皇上允自己终身不娶时,太师帮忙说了几句,少不得还他这个情。
府外,李良晟准备上马车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总管:“我让你嘱咐你的事都妥当了吗?”
总管微微躬身:“将军放心,为姝宁小姐生辰备下的东西都已妥当了。”
闻言,李良晟嗯了一声才上马车。
目送马车远去,总管身边的小厮终于忍不住问:“这姝宁小姐到底是将军妹妹还是妻子啊?祭拜规制都按当家主母来……”
话还未说完,就被总管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住了嘴。
总管警告道:“这话要是被将军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话落,他无奈叹口气:“二十年了,将军还是没能放下……”
街道宽阔,时不时有几个孩童从巷子里窜出,在穿过人群后又钻进另一条巷子。
相比苏州,天子脚下的百姓更显富贵。
甜甜站在曾经不知走过多少遍的长街,凝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眼眶发热。
今日的京城比二十年前更繁荣,连百姓们的交谈也少有战事二字。
甜甜擦掉额间的汗,照着记忆中的路朝将军府走去。
只是连日的奔波让她很是疲惫,步伐也有些踉跄。
突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
“让开!”
驾车侍卫怒喝一声,惊的甜甜摔倒在一边,险险躲过飞驰的马蹄和车轮。
车内的李良晟掀起帘子,蹙起眉:“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问,侍卫眼中掠过丝心虚:“是一个不长眼的小丫头。”
李良晟眸色一暗:“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李良晟冷着脸下了车:“我说过,若是不慎冲撞了路人,必须停下安抚,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寒厉的语气让侍卫后脊一凉:“属下不敢。”
李良晟抬眼望去,之间不远处一个杏色背影艰难爬起。
那似曾相识的身影像一根针,猛地刺在他心口:“姝宁?”
李良晟紧缩的眸子颤了颤,双腿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甜甜撑起身子,皱着一张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京城马车横冲直撞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她嘟囔着,不由想起以前前世十一岁那年。
也是在这条街,一辆马车直冲她而去,幸好身边的李良晟救了她。
思及过往,甜甜沉叹一声。
一路上她都在想,见了李良晟该说什么。
她怕琅嬛付费整理李良晟不相信自己就是甜甜,更怕他已经忘记自己了……
甜甜强提起精神,抓紧包袱看了眼身边的客栈,还是继续朝将军府走。
而她身后几尺外的李良晟,在看到她的侧脸时,眼中的光芒瞬时熄灭。
不是她……
李良晟袖中的手慢慢攥紧,看着那抹杏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他自嘲一笑,整整二十年,自己为何还总以为她还在人事。
良久,李良晟才转身上了马车,往太师府去了。
半个时辰后。
甜甜终于走到了将军府,看着熟悉的府门,她两眼不觉一涩。
她不由自主地走进去,满心都是久别二十年的故人们。
谁知刚踏上台阶,守门侍卫便冲过来阻拦:“大胆!将军府也敢擅闯!”
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甜甜耐心道:“麻烦替我向总管通报一声,我想见见晏将军。”
侍卫上下扫量着她,眼中满是鄙夷:“将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快走!”
甜甜正要解释,却见总管走了出来。
看着曾经不过鬓角雪白的总管如今已然满头银发,只是眉宇间的精明干练依旧不变。
甜甜下意识地叫了声:“王总管。”
总管停住脚,诧异地看着眼前风程仆仆的姑娘。
想起这些年不少人冒充甜甜的远房亲戚认亲,他立刻沉下脸:“将军去太师府赴宴,想攀高枝打秋风的话改天再来吧。”
说完,总管头也不回地走了。
甜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推搡在地。
“若非看你是个弱女子,早就把你打出去了,还不滚!”侍卫痛斥,还不忘拔刀作势。
甜甜心下无奈,只怕告诉总管自己就是当年的甜甜,他恐怕也不会信。